米满仓引着两人坐到那张空桌上后,胡姬也正好将酒水端来。
米满仓得意笑道:“这是我新酿成的西市腔,还没拿出来卖过,请两位多多指教。”
殷禹想不到米满仓竟然会如此隆重地招待自己二人,就连未上市的新品佳酿都拿出来了。
一时之间心头有股说不出的激动。
他话不多说,即刻向米满仓敬了一杯。美酒入喉,顿时觉得清爽无比。
而一边的米满仓则满怀期待地问道:“如何?”
殷禹沉吟片刻,笑道:“小弟对喝酒不太在行,要是说错什么,米老板千万不要见怪。”
对此,米满仓潇洒地摆了摆手。
殷禹才接着续道:“这酒初入喉时有些辛辣,等酒进了肚子,喉间又有一股回甜上涌,层次分明,好像行军打仗,对敌之时紧张万分,胜利之后又喜不自胜。”
他的前半段话其实换了任何一个略有资历的酒客都能品得出来,然而最妙的是他将自己前不久由战场上得来的感慨和这壶酒联系在了一起,以情论酒,立时赋予了它别样的内涵。
米满仓果然激动笑道:“殷兄弟还说自己不懂酒,我看你就是品酒的行家。”
显然殷禹刚才的一番酒论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三人正谈笑着,又另有一名小胡女端来几盘小菜。
她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汉人服饰,虽然不像那位大姐姐明艳动人,但高挺的鼻梁和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同样予人一种狡黠聪慧的深刻印象。
小胡姬上完菜后朝王倓飞速看了一眼,四目交接,顿时把后者看呆了,手中举着的筷子都忘了动。
小胡姬见状不禁弯眉浅笑,随即离去。
米满仓看在眼里,见怪不怪,笑道:“酒微菜薄,招待不周万望海涵。”
殷禹笑道:“想不到米老板不止姓氏起得妙,连汉语也说的这样好。”
失了魂的王倓这时才回过神来,忽然掩嘴笑道:“大哥这回是马屁拍错地方了,依我看米老板的姓氏该是昭武九姓中的米氏一族才对,是本国的国姓。”
米满仓颇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王倓,道:“想不到王兄弟也知道我们昭武九姓。”
在场之人只有殷禹面露疑惑,这一情形被王倓及时捕捉到,于是笑道:“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几句。说是当年月氏部族共有九族,原居于祁连山北的昭武城,后来为匈奴所破才远迁西域,而后建立了九个国家。
后人为了不忘本,便以各族姓氏为国名,米国正是其中之一,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他说的如此详细,一来当然有炫耀自身才学的意思在,二来则是特意为殷禹解惑。
米满仓鼓掌大笑道:“何止是对,里头有些事情连我这个米国人都没你知道的清楚。王兄弟真有本事,只是.......”
他顿了顿才续道:“不知道两位兄弟现在以何谋生?我看你们都不是平庸之辈。”
殷禹心思剔透,旋即明白米满仓刚才之所以戛然而止,想问的其实是凭王倓的见识怎么会去做了扒手的问题。
只是话到嘴边可能觉得不妥,才换了个问法。
一时又为此人的心思细腻而好感倍增。
王倓略有些窘迫地朝殷禹看去,表示对这一问题有些难以启齿。
殷禹当即领会,心想两人如今的境遇确实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只是一来他见米满仓为人潇洒豪迈,料想他也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两人。二来则是那句老话,撒一个慌就要用无数个慌来圆,还不如坦白相告来的干脆。
于是将自身的情况简单说了一番,到王倓的部分则推说他也和自己一样近日才落难长安,丝毫不提他准备考科举的事情,免得给他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对此,王倓自然明白殷禹的苦心,心中大为感动,只是当着米满仓的面不便表露。
米满仓听罢,笑道:“实不相瞒,当日我穷困时还曾睡过猪圈哩,依我看以两位兄弟的人才他日绝非池中物。不过——”
他扫了二人一眼,续道:“眼前的生计问题还是要尽快解决才行。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这儿倒是想拜托两位一个忙。”
王倓好奇问道:“是什么事?米老板请说。”
米满仓忽然叹口气,道:“其实就是咸阳县的一家老主顾知道我新酿成了西市腔,特意打了招呼向我订了几坛酒,他家过两天要办喜事,所以务必要求明日送到。
可我店里的那两个伙计不争气,前两天在赌档输了钱不说,还死不认账把人打伤,现在正扣押在长安县的牢房里。”
他转头扫视店内一圈,示意道:“你们看,我这儿是一天也离不开人,想自己去送也不成。临时找人又怕对方靠不住,毕竟这批酒丢了事小,要是不能及时送到,得罪了老主顾才是事大。你们知道,做生意的最讲一个信字了。”
殷禹顺着他的目光,往店里扫了一眼。
如今正值中午,顾客不绝。然而店内只有刚才的大小胡姬两人前后照应,不见其他伙计,果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米满仓道:“今日我和两位兄弟相谈甚欢,加上做我们这行的见惯了人,我看得出两位都有一副侠义心肠,才斗胆想拜托二位帮我这一个忙,希望万勿推辞。”
随即举起酒杯,敬了两人一杯。
殷禹也向他回敬,同时心里有些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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