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忠勇伯蒋信、参将杨杰战殁于阵中，瓦剌十余万骑军距离白登山已经不足五里了。”
“多久？”
“半个时辰不到。”
五千条人命，半个时辰不到就没了。
看着提着大锤的樊忠，朱由检晃了晃神，说道：“朕...知道了，樊将军辛苦。”
樊忠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答道：“臣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见皇帝有些心不在焉，樊忠复又劝道：“陛下乃是天子，此番定然能逢凶化吉，况且我军数万人已经坚壁以待，瓦剌人又不善于攻坚，陛下不用太过忧虑。”
分内之事...理所应当...陛下是天子，朱由检的脑海中混乱地思考着，天子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呢？
就在这时，哈铭也掰着手指头对比了一番：“陛下，昔年汉高祖数千骑在此处被围了七天七夜，数十万匈奴人都攻不上来，如今我军多于汉军，瓦剌人又少于匈奴，肯定没事的。”
从思考中被打断的朱由检，几乎要被哈铭给逗笑了，是这么算的吗？
朱由检刚要说话，却听得远处地动山摇，近乎雷暴一样的声音响起，大地开始剧烈地颤动。
是骑兵，很多很多的骑兵，同时践踏地面冲锋，才能有这种骇人听闻的威势。
不远处，八万蒙古骑兵动地而来，将白登山左近包围的水泄不通。
“阿喇克忒睦尔到位了吗？”
也先握着马鞭，看着近一里高的山岗上，正在严阵以待的明军，问身边的侍从。
“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强攻滴滴水，明军反应很快，有几千人在那边了。”
“嗯。”也先点了点头，似是自我告诫一般说道：“一定要打下滴滴水，切断明军神机营和五军营的联系，此战必胜。”
“太师放心吧，您看这白登山，大明的小皇帝被咱们围在上面，指不定瑟瑟发抖呢，哈哈哈。”
“要俺说也是，这小皇帝不在北京城里享福，非要到这里来送死，真的怨不得旁人。”
“哈哈哈哈，宰了这小皇帝，让太师去北京城坐坐龙椅！”
蒙古贵族们盲目的自信又开始了，狂热地气氛渐渐让他们失去了理智，于是纷纷叫嚷着一鼓作气攻下明军神机营的营垒。
但当也先把人选的问题提出时，蒙古贵族们纷纷变得蔫了起来。
“全军整队，准备步战。伯颜帖木儿，你先去带怯薛军攻山。”
“是。”
伯颜帖木儿没有任何犹豫，领命而去。
瓦剌的怯薛军当然跟元代的怯薛军完全是两个东西，但这个满载着荣耀的名字，却昭示了这支军队的不凡。
“咚！咚！咚！”
牛皮大鼓被强壮的力士重重地敲击着，苍茫的代北平原上，数不清地蒙古各部落的游牧民开始在各自部落头人的喝骂下集结，整队。
而在这八万蒙古骑兵之前，也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排众而出，这些瓦剌士卒身上都披着甲，举着盾，脑袋上还有锅盖似的头盔。这支部队明显跟穿着羊皮袄，戴着毡帽的普通蒙古部落兵截然不同。
由于是在本来就高的白登山最高处，且下面还搭了台子，朱由检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瓦剌军的动向。而瓦剌人没有砲车（投石机）、火炮等远距离投射武器，是攻击不到五百米高，约九百米远的大明皇帝所在龙纛的。
“为什么不放箭？或者放火铳？”
朱由检眼看着瓦剌的怯薛军徒步抵达了白登山下，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死角里，神机营却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地问樊忠道。
樊忠耐心地解释：“陛下，现在是雨天，火铳是很难点着火的，必须要有东西一直遮盖着火绳上面。
而如果放箭的话，不需要几轮弓弩的弦就会受潮，射出去的箭矢会失去准头且毫无力道可言。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放箭或者放火铳的，您看瓦剌人也没放箭。”
朱由检面色微红，他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
“那，就只能眼看着瓦剌人上来吗？”
“不会的，守城的办法很多，杨洪将军肯定有办法对付瓦剌人的。”
在白登山下，看着眼前不算特别陡峭，但确实有点高的山坡，伯颜帖木儿呵斥着瓦剌怯薛军攀援而上。
“快点上！前面的准备填壕。”
伯颜帖木儿已经探明了，白登山上的平地，先是一处深壕，然后是才是营墙，故此，用衣服、破袋子裹着湿漉漉的泥土，好不容易登上了白登山的瓦剌士兵，正在准备克服第一道障碍物。
“填壕！快一点！”
在各级瓦剌百夫长十夫长连喊带打的督促下，攀援上白登山的瓦剌怯薛军士兵，在前排士兵树起的简陋盾墙掩护下开始填壕作业。
一袋袋灌满了沙土的麻袋被扔进营垒前的壕沟里，顷刻间，壕沟底部就填起了浅浅的一层土，照这个速度，很快壕沟就要被填平了。
杨洪当然不可能坐视瓦剌军填壕，当第一波瓦剌士兵想要下山搬土时，明军开始了反击。
巨石和大木被投掷而下，顺着白登山的山势轰隆隆地滚落下去。
“啊！救命！”
“不要啊！”
山坡上，慌乱的瓦剌士兵开始向四周散开，而山体终究是有坡度的，惊慌之下互相拥挤，便成片地跟着滚了下去。
“噗”地一声，越滚越快的巨石把一名瓦剌士兵碾成了肉酱。
他旁边的士兵惊恐地乱抓着，企图抓住什么物件来停止自己的坠落。然而玩过沙滑的人应该知道，别看坡度并不陡峭，但你开始从上面滑下来的时候，几乎就无法靠人力来中止了，尤其是当这个长度拉长到五百米时。
坐五百米的滑梯，全靠屁股和脊背来进行摩擦，越滑越快的滋味真是谁体验谁知道。
“咔嚓~”
弯刀插在沙土里，竖着划开了很长一道口子，最终终于是卡住了，然而没等这名瓦剌士兵庆幸，一块巨大的木头“砰”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一声惨叫过后，他大头朝下摔了下去。
“噗呲~”
伯颜帖木儿看着远处的人形物体，面色沉了下来，眼前的这白登山营垒，好像有点不太好攻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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