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些热茶吗？”白牧神情古怪，总觉得眼前端坐的家伙有点不对劲。“食品就快定量供应，幸好我这还剩几块饼干......”
“不用麻烦了，来之前吃过早餐，谢谢。”
口齿清晰，脸色也挺红润，赫丝缇娅像个大家闺秀似的，丝毫看不出狡狯、泼辣的影子。
听她主动道谢，白牧好像一张嘴吞下个小飞虫，越发感到不解。“最近天气不好，呆在屋里比较无聊，你是不是需要找点事情来做？”
小姑娘认认真真地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尽管吩咐吧。承蒙照顾多日，这都是我应该的。”
白牧肉麻得打了个寒战，忍不住离她远些，狐疑地问：“你确定一切正常？没觉得哪不舒服？”
赫丝缇娅一本正经叹口气。“小孩子不懂事，原先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以后请期待我的表现吧！”
“怀特怎么放心让你自己跑来啊？”
“怀特先生一早有要事出门，因为塔里暂时没人能照料我们，就送到这来打搅一会儿。等他办完琐事会接我们回去了。这期间给您造成诸多不便，实在不好意思......”
“我说你有完没完？”终于按捺不住，白牧别扭地直摇头。“这么说话很有意思吗？原来不挺好的，难道说......”
越想越像，白牧脸色渐沉，不住追问道：“怀特给你吃什么东西没！？乌鸦跑哪去了？看清楚，这是几根手指？”
小姑娘眼神模糊，随着他右手晃荡几秒，突然攥紧拳头锤打桌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就说嘛！我果然是个天才......嘿嘿嘿，骗到你了吧？你好笨呐！”
气得嘴都歪了，白牧举举手，又无奈放下。“你简直——”
“别这么凶巴巴的，我好害怕呀！”小姑娘脸色大变，可怜兮兮地揪着他衣袖，“神父哥哥，我真的是个乖小孩，特地跑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相信我，我保证不扯谎就是！”
“哼哼！”白牧刚被人消遣，不禁频频冷笑，“鬼才信你！”
“真的！不骗你哟！怀特老头嘛......其实哪有什么急事啊，不过是看上了新来的保姆，不知道带她跑哪里玩去了。”
“鬼天气，去滑冰再合适不过。”白牧讽刺地撇撇嘴，心想从小没句实话，这丫头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害。
“唉！我就没这么好命，昨天一夜没睡，不小心撞到别人搞什么阴谋诡计......你知道不？怀特老头其实是个好可怕的家伙！每天夜里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家里还养了好——大一个吃人的妖怪！”
一面说，一面双臂划圈，小姑娘讲得声情并茂，“别提那家伙多大个了！嗯，你这样的英俊小生，装下五六个总没问题......”
“怀特是坏蛋？早料到了。一边玩去。”
白牧再没心情听她鬼扯，摆摆手打发她走开。小姑娘委屈得满眼是泪，从桌子底下把偷听的乌鸦拽出来。
“我又没撒谎，乌鸦可以作证！老头子有个大镜子，对不？还有好大一个妖怪，是不是？”
她每说一句，乌鸦就连连点头，然后两双大眼睛一齐望着白牧。
“真没骗你，怀特老头可了不得啦！他最喜欢掳走小孩，有个装满小孩的屋子，里面全是那种厚玻璃瓶......”
白牧听她絮絮叨叨说完，无表情地沉吟片刻，接着对她俩轻轻招手。“镜子，瓶子，还有掳走小孩的妖怪......你确定都是真的？”
小姑娘郑重点头。“真的！我眼见他掳走小孩来着，都活蹦乱跳呢！”
白牧伸出手指，在这二位额角上分别狠捅了一下。“再胡说一遍，我就照原话告诉怀特。要是第二天你们给他掳走了，你说的就是实话。好了，我有事先走，乖乖坐着不许惹姐姐生气！要不然......”
乌鸦呜咽着躲到小姑娘身后，赫丝缇娅勉强笑笑说：“明白了。”
“算你聪明。”白牧丢下这句，转身往门边衣架走过去，穿好外套推门离开客厅。
“唉，”小姑娘难过地蹲下来，冲乌鸦说，“大人怎么就没一点想像力呢？”
“嘎嘎！”乌鸦附和着叫两声。“不相信，怎么办？”
小姑娘的眼神诡异，盯住乌鸦矜持地笑笑。“不相信不是更好么？本来嘛，大人总是越长越多疑，又不是亲眼看见，听我说得这么夸张，会相信才怪。”
乌鸦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瞧着她。小姑娘不紧不慢说：“我要不主动开口，你会不会告密？你告密，他怎可能不信？大人就喜欢打打杀杀，万一老头有个闪失，我晚上到哪玩去？认识的新朋友说不定会被送进马戏团巡回展览，你说是不是？”
等乌鸦明白过来，她每问一句，前者的脑袋就耷拉得越低，这番话说完，乌鸦已经趴在地板上不吱声了。
小姑娘假模假样地摸摸它脑袋，“这下好了，你要是告密，看他会不会跟怀特老头说。老头掳不掳走小孩我不清楚，至于乌鸦么......呵呵，不好说呀不好说。”
厨房碗柜一通乱响，喜欢和玻璃制品呆在一块的木偶跳出来盘旋两圈，落在赫丝缇娅的发髻上。“趁主人还在睡觉，咱们玩点什么好呢？”她思量片刻，对乌鸦努努嘴说，“小可爱，先帮姐姐找找，奶油点心都藏在哪。到时分你一半怎么样？”
乌鸦小声嘟哝着，总算搞清了自己的处境。此时求助无门，也只能跟在淘气包后头继续捣蛋下去了。
窗外，夜色逐渐弥漫，倏然坠落的雪片伴随呼啸的狂风而来，摧枯拉朽般，将沿途的枯枝荒草一齐卷向夜空。
木板门嘎吱作响，屋内仅存的微弱烛光显然无法照亮一方黑暗，逐渐被浓烈的夜幕所吞噬。
沿屋顶向后望去，积雪覆盖的密林中悄然窥探出几双森然的兽瞳。
低吼声似乎穿透了层层雪幕，横跨狂风蔓延至小岛的上层区，于熟睡人们的梦境之中再缀上一层神秘而又惊惧的恶梦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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