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街道已十分地喧嚣。下车走后不了多久就是古塔。在古塔旁，买菜的、过早的人已经塞满了街道。觉如嚷着要先去三八食堂吃肉片汤。
觉如拽着觉悟的衣角，觉悟跟了进去。
觉悟看见墙面上部有一排发出白色光芒的灯管，墙面白得耀眼。县城已经通电了。外面有喇叭声飘进来，觉悟知道那是电视里发出来的。
觉悟和油头曾经走了5里地，去干校看过《萨拉热窝》。上百的人，围在一起，觉悟不停地往上跳，跳得高时，就能看见一些很小的人影在一个木盒子里奔跑，甚至有机枪在不停地扫射。
觉悟催觉如赶紧吃了肉片汤。果然，附近就有一家卖电视机的。几个老太太围在那里。觉悟和觉如挤了进去。电视里，侯宝林在说相声：
甲：从兜里头啊，把手电筒掏出来啦。
乙：手电棒。
甲：往桌子上一搁。
乙：干吗呀？
甲：一摁电门，出来一个光柱。
乙：哎，那光出来啦。
甲：“你瞧这个！你顺着我这柱子爬上去。”
乙：噢，那是柱子啊？
甲：“你爬！”
乙：那个怎么样啊？
甲：那个也不含糊，“这算得了什么呀？还不是爬这柱子啊？你别来这套，我懂！我爬上去，我爬到半道，你一关电门我掉下来啦。”
听着就挪不动步。觉悟想：人醉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就没有能总是清醒的人。
觉如看见一个老奶奶在炸藕夹。老奶奶喊着：“下剩的藕，一山的油，咋出的藕夹，香甜又可口。”
觉如看到藕片其实不大，也不新鲜。
半锅的油在锅里滚烫。一次烧这么多的油，觉如从来没见过。直松去世后，宏仁异常节俭，所谓的蔬菜，都是从洗菜的池塘捞起来的菜根。觉悟和宏忍去捞过，趁天黑的时候。捞回的菜根，洗干净，剁碎后，在煮饭的时候，用铁碗盛了，放在锅里蒸了，拌上辣酱就对付一餐。
见这么多油，觉如感觉肚子咕哝在叫，扯了扯觉悟的衣角。觉悟正看得听得入迷，不耐烦地大声吼觉如：“不是刚吃过了吗？”
觉如吓得不敢出声，觉悟感觉出自己不对。
想起要去一中看觉醒。
看校门的是一个老校工。学校正期中表彰，一时没有让兄弟俩进去。
“是觉醒，是觉醒在讲话。”觉悟兴奋地说。
“我哥哥哩！”觉如跳了起来。
一中校门前是条老东街，但是安静的很。老校工听到他们说觉醒是他们的兄弟，一下子热情了起来，问觉如：“觉醒是你哥哥？”觉如得意地说：“当然！我哥哥成绩可好哩。”
“是的，是的。火箭班的觉醒次次都是全校第一名。老师们都说他肯定能考取青鲤大学哩！他这是在介绍学习经验！”校工说：“这孩子，比老师还会讲。”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年，学校就把升学率提到学校的工作核心。阶级斗争那件事，在这里首先烟消云散。觉醒这样的孩子，在学校受到高度的重视。
“等一散会，我就让你们进去啊！”校工摸了摸觉如的头。“你也会是个好孩子的。”
学生们拿着板凳，陆续地往教室走去。
“哥哥，哥哥！”觉如大声地喊。觉醒望见了觉悟和觉如高兴地说：“你们怎么来了！”
同学们一下子看见了两个觉醒，两个一模一样的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一模一样地笑着。
觉如赶紧跑到他们中间，面对着觉醒。“妈妈让我们给你送菜来了！”
觉悟说：“师父给我40元钱了，妈妈让我送来给你改善伙食。”
觉醒的眼神一下湿润了起来。觉悟问：“今天星期六啊，你们还上课？”
觉醒说：“每个星期六都是考试，今天恰好期中表彰，你们来得正好。我带你们去校园走走吧。”
“开大会的这个是操场，早上在这里做广播体操。”觉醒指向一个比平房稍微大一点的房子，说：“那是图书馆。”
觉如却看到了一排排水泥乒乓球台。觉如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觉如喜欢打乒乓球，觉醒不在家的这些时候，他把家里的铺床板拆下来，做了乒乓球拍，下了家里的大门当乒乓球台。觉如问：“可以打乒乓球吗？”觉醒有点为难：“还有一个学期，就要高考了，我在火箭班，两年就可以参加高考的。我没时间玩，也不知道哪里有拍子。”
觉悟狠狠地瞪了觉如一眼，觉如只好不做声。
见觉如不高兴，觉醒低下身子问觉如：“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
觉如想表现，在地上捡了根树枝，画了个九宫格。又用手指擦除了一个小方格。说：“写算式。”还没等觉醒说话，又说：“9-1=8”。
这题老师表扬过他，老师说：“用心学，也能像觉醒那样，成绩好。”
觉醒笑了起来，还可以用加法。要能一题多解才好。
觉如扔了树枝，地上到处是梧桐的落叶。
一阵风把树叶刮得老高，觉醒的眼睛追着树叶，看到了围绕乒乓球台一周的高大的梧桐树。阳光从稀疏的枝桠间洒落。已经是秋天了，梧桐树的树叶掉得很快。
觉如收回了目光。指了指“图书馆！”
一扇门，两扇窗，都开在山墙。山墙用油漆刷成土黄色，屋顶两边各有一个略低略小的三角顶，屋顶的下面是一个鲜红的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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