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远,他只能看见对方的穿着——一套干净整洁的中山装。
走得近了,才发现对方和旁人有点不太一样,
人没有站军姿,却给他一种笔挺的感觉,有着中山装的衬托,更是让其人拥有一种莫名的气势。
普通人只会觉得这人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说不上来。
只有更上层次的人才能看得出来,这是拥有实权,并且无比自信的人,才能散发出这样的气质。
更近时。
年轻!
太年轻了!
是的,年轻。
李志明身为食品站副科长,他接触过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干部。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阴诈的憨厚的……都有。
唯独年轻二字,他第一次在人身上看见。
确实,相比较许多人而言,秦河如的确太年轻了。
若按照他的算法,他其实才二十岁,尚没有满二十一周岁。
这个年纪真的很小。
一些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人,甚至已经超过了这个岁数。
哪怕是读书早的,至多就是工作了而已,有没有转正还不好说。
秦河如以二十岁年纪当上副科长,其实已经非常了不得。哪怕是在红星轧钢厂里,他的名声也响当当的。
见过他的人不多,可听过他名字的人,却不少。
红星轧钢厂都如此,又何论是在更低级别的食品站。
李志明敢保证,他从没见过比面前这人更加年轻的干部。
如若不是老张和他说过对方的身份,如若不是对方那出众的气质与穿着打扮,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此人就是一位副科长的。
“这位……”李志明上前,想客套一下的,却猛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姓氏,只好敷衍下去。
“你好,欢迎来到我们星星食品站。”他热情说着,给人亲切的感觉。
在他打量别人的同时,秦河如亦在打量着他。
单从相貌上,并不能看出对方有什么亮点。
“你好。”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李志明就准备带着他进去。
别人大老远的过来,不说给水喝一口吧,起码也不能在这里说事对吧。
秦河如笑道:“李科长,我自行车还在这儿呢,你们食品站停自行车的地方在哪?我先去把车停一下。”
这时李志明才看见旁边的自行车,他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不用,我找个人帮你停就好。”
说着,他看向老张:“去帮忙把自行车停一下。”
话落,没给人拒绝的机会,邀请秦河如进去。
事实上,老张也不敢拒绝。
副科长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敢多说什么?
并肩而走之际,秦河如不停的打量四周。
“这个食品站,就是在伱们家店铺原有基础上建立的吗?”
李志明颇为惊讶。
知道食品站前身是他们家店铺这个事的人可不多啊。当然,他也没有过多去思考,知道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尤其是对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来说。
“嗯是啊。”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写着几分落寞。
明明这里是他们家的,公私合营变成食品站之后,到了现在,已经快不是他们家的了。
等到他手中的权利被分完,这里和他们家,就在无半点瓜葛了。
路上,两人没有说什么公务事,李志明甚至连对方的名字,做什么的都没问。
只是介绍着这是哪,是做什么的……等等。
一直来到办公室,把门关上之后,才变得不一样。
“还未请教您的尊姓大名,我是李志明,星星食品站的副科长。”
李志明知晓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然也不会一来就直接说找他,但他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
除了给予尊重,还有就是缓解自己不知道对方名字的尴尬。
闻言,秦河如诧异反问:“你爸没和你说吗?”
他以为小老头和自己儿子说过了呢。
“我爸?”李志明更加迷惑了。
只是这次的迷惑中,带着惊喜。
因为对方认识自己父亲,那就是友非敌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非常需要盟友。
秦河如没有过多解释,从公文包里拿出李有福给自己的信封,递给李志明。
当初还以为给这封信,是再次确认身份,没想到居然是……
这小老头办事不可靠啊!
仅靠一封书信,很难让人全部相信的。
李志明接过信,不经意的扫视一眼,确认没被拆开过后,才打开,查看里面的内容。
越看,他脸上的笑意越加浓郁,将先前的烦心冲散。
看完过后,他只想给自己老爹竖大拇指。
不愧是自家老爹,知道自己孤立无援,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可靠合作伙伴!
“原来是你啊。”
他表情变得惊喜,夹杂着恍然大悟与丝丝歉意。
“抱歉抱歉,我爸倒是和我说过你,只是你一直没来,我又没见过你,加上我最近这段时间太忙了,才……”
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
这个事,李有福的确和他提及过。
只是一直没等到人,他以为这事凉了。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秦河如连忙回复:“我也是太忙了,一直耽搁到现在才来。”
知道人是自己的同乡之后,李志明心里对他的感觉多了几分亲切。
在这个道路不通的年代,同乡就意味着是亲戚,是最可靠的人。
何况两人本就是亲戚。
“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李志明起身去拿茶叶,说话的语气中,多了些舒坦和轻松。
不夸张的说,秦河如的到来,可以将他目前遇到的所有困难全部解决掉。
食品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可以这样说,几乎所有人都会讨好他们。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当高度上升到某个层次之时,这种身份就会发生改变。
比如说此刻。
他们食品站是处级单位,级别最高的,才只是副处长而已。
轧钢厂却不一样,名声大,规模大,还是少有的厅级单位。
以秦河如所在的采购科为例。
采购科只是轧钢厂的一个部门而已,却是真真切切的处级部门。在级别上,采购科就已经和星星食品站处于同一级别了。
虽说食品站的级别,在现实生活中,要比同级别的人高半级,但那要看比较对象。
遇到红星轧钢厂的人,他们就是处于同级别,因为对方家大业大,体型上已经碾压他们了。
不夸张的说,星星食品站的人,这辈子最高能接触的人,可能就是处级干部,厅级很难。
可这样级别的人放在红星轧钢厂,不说数不胜数,却也能经常遇见。
总而言之,星星食品站遇到红星轧钢厂,那么身份就会转变过来。
这话让秦河如听得莫名所以。
盼星星盼月亮,有那么夸张吗?
“李科长说笑了。”
“哎,一个村的人叫什么科长,叫我志明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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