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顾桓尚在学校读书时，他的地理老师曾经说过一个例子。
某个位于专业领域前列的华夏教授前往东瀛交流经验，受到东瀛人的热情接待，衣食住行样样皆是上上等。
凡是他走过之处，所有东瀛同行都是主动让路，鞠躬行礼。
东瀛专家俯首帖耳，孜孜以求，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师父来供奉。
教授一不小心着了道，被糖衣炮弹轰得找不着北，被繁华的世界迷住了双眼，觉得这里是个安身养家的好地方，遂客居下来。
如此三年之后，教授所知所学终于被掏空，转眼间门前车马冷落，竟再无一人主动往来。
地理老师举这例子，意在说明东瀛人爱慕强者，而鄙弃弱者。
当初听到时，顾桓也只是把这东西当成枯燥无聊的课堂上的一点调剂。
毕竟这种“朋友的朋友的老师”在异国他乡发生的遭遇，实在是太好编了。脸皮厚一些的，只需要一张键盘就可以花上半天功夫写出数十个不同版本的故事来。
但是穿越到东瀛战国之后，顾桓才有了些真切体会：在这个下克上成风的混乱时代，万万不能将自己的弱小展示给人看。
周遭所有大名，就如同那双目放光的饿狼，不断注视着自己身边的邻居。
只要有机会侵占土地，什么恩情礼法统统可以抛到脑后，纵使是父子兄弟也可以一笑斩之。
顾桓对于在东瀛称霸争雄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行事疯癫，违背东瀛礼制，私下蓄养武士，并不是如同小说里主角那样麻痹他人，意图伺机而发。
完全是为了自保而已！
假设他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态度，想要在织田家分得一点田地资产，做一个太平安稳的富家翁。
那么都不需要织田信行动手，顾桓其他的兄弟就会纷涌而上，把顾桓连同他手里的东西豆剖瓜分。
说回到这次，派出刺客的未必是自己的弟弟织田信行，顾桓心知肚明。
但是无论幕后主使是信行手下的“忠勇”武士还是信行派的家老大臣，最终受益人都是他织田勘十郎信行。
况且归蝶与奶糖的伤也不是假的，换下来的衣服上都沾满血迹。
所以，顾桓必须杀鸡给猴看，把织田信行从他温暖的房间里揪出来毒打一顿，让所有信行派的人知道自己不好招惹。
如果不这样做，还会有下次和下下次刺杀的发生。
“都准备好没有？”顾桓于夜风中停马伫立，末森城的城门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
他手下十二骑异口同声回答道：“准备好了！”
这些恶少年根本不见平时惫赖姿态，一个个立得笔直，仿佛是东瀛战国的一支特种部队。
他们的身上有着与顾桓一样的武装带，上面系着打火袋、饭团、短刀等东西。
所有人的马匹后面，都拖着一颗砍到的小松树。
入夜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胆敢出城阻拦。
顾桓他们每人高举四五个火把，骑着马绕城而走，可以制造出数十上百人攻城的假象。
只需要在城外放上一把大火，守军自然就会惊慌失措起来。织田信秀取得柳之丸，靠的就是一场突然爆发的大火。
“出发！”
随着顾桓一声令下，这支只有十三人的小队果断行动起来。
在尾张的所有村庄里，信长是恶名昭彰的恶鬼大将，他手下的恶少年便是恶鬼队。
顾桓为了保证士气，有时会故意纵容他们的恶行，为的就是养出他们的胆气。
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渔夫还是贵族，恶鬼们都有胆子与他们斗上一斗。
或许有一天，这些小恶鬼真的可以陪着顾桓和行走于夜间的真恶鬼厮杀。
白天是个响晴的天气，晚上同样没有云朵，抬眼就能看到漫天星辰。
顾桓一行人趁着稀疏亮光，如同入境强风一样袭杀到末森城的城门前。
他们仰天发出古怪的吼叫声，放好干枯的松树等引火之物，扔下火把就立刻骑马离开。
如此行为，让城中守军吓得魂不附体，连手中兵器都难以握紧。
末森城就挨着信秀大人所在的古渡城，敌方假如要选择一处战场，绝不可能挑这个随时可以获得支援的地方，所以这里并没有立起高大的石垣。
“有恶鬼攻城，要进来吃人！快快关上城门！”
守城者明明做出正确的反应，却是让城内更加骚乱起来。
“下一处！”一击得逞，顾桓再度下令。
恶少年们奋马扬鞭，绕城而走，前往另外三面城墙。只要如此炮制施为，末森城一夜间就将没有城墙可供依凭。
虽然这些木质栅栏、土垒和浅壕沟对于恶鬼来说根本起不到半点阻拦作用，但是没有它们，末森城的人们就没有安全感。
“少主！请住手吧！”
在顾桓前进的道路上，居然出现一道横枪立马的身影。他的守护灵猪竹王前足顿地，獠牙高张，似乎随时可以发起冲锋。
正是被勘十郎信行拜托，保护信行安危的柴田权六郎胜家。
“勘十郎公子今日外出巡视，一整天都不在城中，请少主暂且到书院歇息，等他回来之后，再找他询问。”
“柴田胜家，你已经彻底倒向信行那边了，是吧？”
“少主不要胡言，我只是忠于织田家……”
“我懂！谁当家做主，你忠于谁。”顾桓用马鞭遥指着柴田胜家的鼻子，抻长了脖子戏谑道，“你干脆娶一个织田家的女儿吧。这样的话不论是谁来继承家督，你都可以安然无恙。”
“请少主不要捉弄在下。”感觉受到嘲讽的柴田胜家脸色一红。
“我这次是真心的建议。你也知道，我织田家人丁兴旺，有十来个兄弟和十多个姐妹，只要你娶其中一位，就能够保全富贵。”
“少主，我要与您说的是正事。请不要再提那些让人容易误会的建议，我柴田胜家绝不是攀附之辈。”
“那我跟你说一说正事。”
顾桓双目圆睁，语气决绝道：“只要你们中还有人有谋害我的想法，我就要给予信行应得的惩罚。”
“你柴田胜家要么领着我，去织田信行的房间。要么我带着人，一间房一间房的烧过去。”
“除非你现在就砍下我的脑袋，要不然，我绝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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