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遗书，那就请人来念一念吧。”
信长没有半分慌张，说话时的声音非常平稳。
在这一刻，家臣们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信秀的影子。
他十分自然地发号施令，大家也在他的威势下选择服从。
信行一派的人都有些脸上发红，僵在原地。
犬山城的信清满脸笑容，等着看织田家兄弟的争吵。
不消说，这遗书一定是伪造的。
众人本就对信长的所作所为长期不满，所以在主公死后想要让信行继承家督。
在信行一派看来，信长来到末森城之后，一定会被众人的决心所吓倒，然后退出对家督的争夺。
但是信长不仅赶到了末森城，而且一出场就将信行挤到了下首位置。
此时再把遗书拿出来，不过是一些蠢人没能看清楚形势，想要再做挣扎罢了。
“我们让平手公来读，如何？”
【平手公…不平…看穿】
平手公是织田家的重臣，让他来念遗书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他同时还是信长的老师，难免会偏袒吉法师。
这对信行公子来说有些不公平。
当然，他们最害怕的，还是平手先生一眼看穿这封伪造的遗书。
“没人反对，那就是都同意了。爷爷，你念一下吧。”
政秀从信长手中接过遗书，却迟迟不敢展开。
他担心，万一这遗书是真的，而上面又写了由勘十郎信行继位…
在场众人都有着自己的盘算，除了信广与信清，大家都想要让各自支持的公子成为家督。
“你不愿意念的话，那就让我来吧！”
信长又轻笑着把遗书拿回手中。
众人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个小小的信封，他们看到了信长自信的笑容。
“云遮月光，日消晨珠，吾命诚如是也。”
东瀛大名死前，往往会吟诗一首或是写下绝字，讲述人生感悟。
信秀将自己的死亡比作乌云遮月，展现了他的豁达胸襟。
可是，信长在念完这一句之后，就不再发声，愣在了原地。
“难道我的猜想是真的，信秀大人果然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信行吗？”
政秀的目光快速扫过场中所有人。
其他人大多是兴奋期待，只有信行和林秀贞神色有异。
信长变成了石雕，大家也只能静默着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厅之中的人都等到心焦之时，信长终于动了。
“这字真好看，是谁写的？”
信长居然把遗书又折叠起来，放进自己身上的一个口袋之中。
他没有身穿大红色的衣服，但是腰间还是挂着七八个袋子。
“殿下，莫非你怀疑遗书有假？”
如果信长不相信遗书，众人还能够以信长不敬主公为由将他驱逐。
“我当然不会怀疑。我只是想要知道这遗书是谁人所写的而已。字迹娟秀工整，比我的字好上一万倍啊。”
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信行公子。
他一直在床前伺候，也是第一个传信告知家臣们主公崩殂的。
如果信行公子站出来，说这遗书是由信秀大人口述，由他亲自记录的，信长也一定无计可施。
“信行殿下，是你吗？”平手公出声询问，“信秀大人弥留之际，似乎是将你们几人全都赶了出去，只有岩室夫人在他身边。”
“遗书是我发现的，但是父亲写遗书的时候，我…我不在场。”
信行刚说完，场中就响起一阵叹息。
若是信行公子一口咬定，这遗书是自己写的，武士们还愿意为了他而争论一番。
可是信行却选择了放弃。
这样的话，即便是看不清楚形势的人，也知道不能继续和信长对抗。
“那这遗书就是一定由岩室所写，怪不得字迹会是这样清秀。”
“诸位，若是我宣布，遗书里交代让我信长来做家督，你们未必会信服。”
“把岩室夫人请出来当面对质的话，又显得太过急切。”
信长指着躺着的信秀：“毕竟他还在这里看着我们。”
信长殿下提起先主，在场众人都有些面色尴尬。
他们确实是在主公的灵前，开始夺位。
“让我们先行发丧吧。等到事情办完之后，再来决定谁是主公。”
“正当如此！”一直保持沉默的青山与三左卫门立刻响应。
内藤胜助道：“那就让信长少主暂代家主，丧礼结束前，所有人都要服从命令。”
“把主公的遗体运回古渡城，然后准备葬礼吧。”
政秀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按照先主的命令安排后事。
……
“哈！”
只见到刀光一闪，半人高的岩石就被切成两半。
紧接着，它就像是被爆弹轰炸一样，崩飞成碎块。
信长敛刀入鞘，拄着长刀休息片刻。
浓姬趁着这个时候将解渴用的汤端了上来。
“夫君的刀法已经如此熟练，附近几国恐怕没有人能够胜过您。”
信长接过碗，一饮而尽，却并没有因为妻子的夸奖而感到开心。
“阿浓，你应该能够看见吧？”
浓姬假装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呀？”
“这一切都是那只老虎的功劳。”
他将四尺长刀扔到一边，赤手空拳地打向石山。
石山同样被击成粉碎。
这并不是人所能发挥的力量。
实际上，在信长出拳的同时，一头白虎身影也出现在他身后。
将石山打碎的，正是白虎的爪击。
浓姬微笑道：“这是弹正大人最后的馈赠，也是您继承家督的证明。”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哪里的书上有写？”
那天打开遗书之后，忽然就有只白色的猛虎咆哮一声，朝着他扑来。
大脑失神的几分钟内，信长便见到了信秀一生的足迹。
“我只知道，这是因为您和信秀大人有着相同的志向。”
“相同的志向？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继承那种人的遗志？”
休息过后的信长又举起大刀疯狂挥舞起来。
浓姬默默地退到一旁。
暂代家主的信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练刀，几乎没有参与葬礼的筹备事宜，所有的事情都是平手中务和林秀贞做的。
尽管这让家臣们都感到不满，但是只要明天将信秀大人安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信秀大人的墓地已经选定，是龟岳山的万松寺。
住持禅师大云和尚与信秀大人乃是旧识。
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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