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靡集叹道，“西周目标只是大王一人，大商还有微子仲衍太子呢，你也别太悲观。我们陈是忠于大商的，只是眼前实在无法打下去。不有组织地走，也会被乱军冲溃散，最后连为大商保元气的资本都没了。你要是决心留，就好好打吧。”
越戏方撤，艾侯子基有点坚持不住。望着远处的帝辛，自言自语，“大王您也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带着队伍走了。
右军的溃散影响到了中军，很多人开小差溜走，局面越来越危险。
趁着帝辛和叔旦等人都在喘息，姜尚偷偷安排吕伋带着一队战车去支援召叔奭，两人战车很快将妇纪的战车拦上。
帝辛远远看到还有胶鬲也在和吕伋、召叔奭一起围攻妇纪，极度狂怒，拿起巨盾飞掷过去。
隔着二十多丈远，巨盾接连打死胶鬲车上三人，方停住。
趁着召叔奭、妇纪都愣神功夫，吕伋把妇纪钩了过来，戎右随手将其捆好。吕伋抓着妇纪，遥遥向帝辛示威。
妇纪惨笑，大声道，“大王自己珍重。”
妇纪没去想自己境地，只是不断闪念十年来嫁给帝辛无数甜蜜时光。在她心中，帝辛永远是世上那个最伟大的人，连帝、高祖夔、高祖乙都比不了他。博学多识，神力无敌，兴趣广泛，聪明绝顶。生下来身份至贵，从当太子到当商王战无不胜，开口便是隽永的辞句，随手就是恢弘的韬略。人间最大的大巫，上帝最尊的宾客。往日还只是半神，今天完全是巨神。关键是，从嫁给帝辛第一日起，夫妻完全心灵相通，默契无间，他爱她信她用她，正因此，此生无悔。
帝辛远远看着妇纪，心如刀割。大声喊了声，“妇纪。”便说不下去。
中军迅速在垮，召叔奭率军狼奔豕突如割麦。
吕伋守着妇纪。
伯懋父来看帝辛。
帝辛目光越过人墙，问伯懋父，“左军还能否一战？”
姜尚大声道，“你给过他领军之责吗？费仲被抓，伯隗生产，他未经授权何能领左军？仅仅出于忠孝，单人匹马，勉力四处寻战机，也抓了叔鲜叔度，足以对得起大王。大王对其望又何谬哉。再者说，我们顾念老鬼侯情义，怜惜伯懋父才难，一直未下死手。到此境地，你纵然是全权授予他，他又何能为？”
“是这样吗？”
伯懋父叹道，“大王您看，流血漂橹，太惨了。”
商军周军从凌晨战到下午，七八个小时过去，该尽力的都尽力了，地上血水混着天上雨水，汇合到滔滔河水，人马尸体、木盾断戈都在这十里血水上漂了起来。
十余万人的混战，死了五分之一也有两万，这条河，浮了那么多尸体，还能饮用吗？
“大王，我护送您撤退吧。”
4.
妇纪对吕伋说，“你父亲写的《尚父》我读过，”
吕伋，“您的一些判案我也看过。今天也仔细阅读过您的战场指挥和作战。”
“伯懋父说他们那男女平等，女人不用靠当君夫人小君夫人，靠自己也可当王，也可成就像尚父一样事业。可周人非常厌恶女人接案、带兵。”
“周人商人理念可能不同，不过您也要理解，宣传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但我还要直言不讳说，您作为大王妻子和最重要助手之一，没有起到很好谏诤作用，这非常令人遗憾。”
妇纪不愿和他讨论此问题，转而说，“我很好奇你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您为何对她有兴趣？”吕伋自己都快五十了。母亲死四年了，他都快想不起她模样了。
“因为我也是个妻子，也是个母亲。”帝辛有十三个儿子，妇纪生了两儿子，一个八岁一个三岁。“我还曾是个孩子，亲祖母和我一样是妾，但她出身比我苦得多很多，应和你母亲差不多。我没过过苦日子。我想你母亲和你父亲结婚后苦了四十多年，没过两天好日子就走了。像你父亲那样胸怀大志的，又长期落魄，不得施展才华，郁闷，或许还有急躁的时候，你母亲一定很不容易。”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长到三十多都找不到老婆，家里一直很穷。父母常吵架，有一次我母亲把父亲头都打破了。”吕伋回忆起往事，浮出笑容，“父亲脾气大，喜欢骂人，骂人嘴很毒。我和母亲常被他骂得想杀他。但他知自己手重，从不打人，因此和母亲吵架常是他挨打挂彩。母亲很勤劳。但也很急躁，又啰嗦。她全没文化，不像父亲满腹经纶。两人打打闹闹一辈子，大概互相间未说过甜言蜜语，不过其实也有很深感情。母亲去世对父亲打击很大，有很多例子就不一一列举。这使我真切体会到父亲对母亲感情特别深。”
“夫妻父子可能就是这样。有太多感情牵绊，生命完全搅合在一起。我知大王有无数大错。那么过分对伯隗和老鬼侯，是我亲眼所见。同样作为一个女人，我对伯隗一直特别同情。但我对大王又确实恨不起来怨不起来。这世界即使妻子、儿子什么都不做，别人又怎会把他们和丈夫、父亲割裂而论？一开始便注定是命运共同体。”
5.
冯钊指挥鬼方军撤退。
商军大势已去，西周乘胜追击。
伯懋父掩护帝辛撤到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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