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大领导，应付完场面活儿，拿到了准许上影的通知书，乐伊刚要走，就被拦下来。
“乐伊同志，有空聊聊吗？”
场面上的应付和主动要“聊聊”的层级是不一样的，如果只是场面话，客套两句，留张名片，下次见面都不一定能认得你是谁。
可是拦人要聊聊，那就是有事儿要深谈了。
这不是个深谈的好时机，这也不是发出邀请的正常方式，要谈的想来也不是简单的正常内容，让乐伊忍不住仔细打量。
拦下乐伊的领导姓田，据说前两年搞得如火如荼，据说9550计划之后就被搁置了，据说现在在坐冷板凳。
乐伊两辈子混娱乐圈，但对接的要么是商业出品方，要么是基础观众，还真的没怎么跟官方审核这一块儿打过交道，不是绕过，就是跳过，心里总有些好奇。
这人风评不错，乐伊也不想给自家下属干活儿增添难度，那聊聊就聊聊呗。
局里招眼，两人在外面寻了个茶楼，叫了一桌两千块钱的小杯小盏，田领导开口，似乎还真是瞎聊：“接下来忙什么？”
“《冲上云霄》的宣传。”
“这部片要回本不容易吧？”
就那噼里啪啦跟下雨一样摔得飞机，虽然乐伊说这是技术，但是田领导是行内人，又不傻，心里随便估一估，这成本都得冲着亿去的。
这年月，国内的票房都没几部破亿的。
上一部破亿的电影还是在95年，《真实的谎言》，进口片。
乐伊当然不可能透露真实的成本，含糊得应付：“原本也就不是冲着这个去的。”
田领导面上带着些愁苦：“那电影就不能赚钱吗？”
乐伊古怪得看他一眼：“当然不是！”
这戏就是因为无人机太贵没能量产，市场也不够大才敞开了赔，不然也未必不能赚。
要是电影不能赚钱，那香江，那好莱坞那雨后春笋一般的电影公司，都是有钱没处花吗？
“商业电影就是出于商业目的，如果电影不能赚钱，为什么还会有商业电影公司，还有好莱坞七大那样的公司呢？”
“商业电影也不符合国情，我说的是咱们的主旋律电影。”田领导叹气，“乐伊同志你是商业先锋，是搞经济的好手，你觉得主旋律电影就不能有比较好的票房吗？”
乐伊知道田领导为什么这么问。
自从9550计划之后，时间刚刚过去半年，全国电影行业大萧条就已经初见端倪。
虽然有寄予厚望的《鸦片战争》，但是真理部里也不是全都是傻叉，这片子已经拍完了正在做后期，多少了解过几眼，完全没有让他们惊喜的模样。
他们没有见过《冲上云霄》这样的电影，不知道它会不会成功，但是起码一点，他和每一个失败的电影都不一样。
这就足够他们升起希望了。
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国内还有一个能打的，而且终于纡尊降贵把视野放在了影视上，真的着急的人，就不免打上了主意。
“当然可以有啦，电影嘛，看宣传，看营销，也得看质量，终归还是要讲一个好故事，要讲好一个故事。”
乐伊说的含蓄，意思却很犀利。
为什么国产电影票房上不去啊？
还不是他们拍的不好吗？
田领导看着乐伊，眼神诚挚：“这件事，还真就只有你能干。”
乐伊点点自己的鼻子：“您是要我再出一部主旋律？”
“最好在商业目的上能比较纯粹。”田领导神情诚挚，“商业有商业的方法，我们都是门外汉，不了解。”
田领导这话，交浅言深，可谓是大逆不道。
主旋律嘛，在他们眼里那必须是高不可攀的，沾染上铜臭，那叫亵渎。
能明摆着要“纯粹的商业目的”，要赚钱的，放在官场上，那简直就是开天辟地，石破天惊。
乐伊很好奇：“为什么？”
“你们公司的很久有目共睹，比较有经验，这件事你们能做，也就只有那么能做。”
“我是请问，田领导您为什么要让我拍商业化主旋律的电影？”乐伊把“商业化”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对乐伊来说这不算啥，就是商业投资嘛，开拓一个新的方向，田领导是要她拍一部能赚钱的片子，又不是要她拍一部必定赔钱的片子。
赚了是本事，赔了是没本事，没什么好说的，还顺便附赠田领导的友谊，不亏不亏。
可是田领导要做的这件事，要抗的这个雷可是和主流方向背道而驰，他只要安生坐着冷板凳，风波过去还能走，可是他出这个头，要赌上去的，可是他自己一生的仕途。
“你看现在的电影行业，真的正常吗？正确吗？能存货吗？”田领导反问，“再不努力，中国电影就要死了！”
在其位谋其政，田领导从事了这个行业，不能放任自流得让这个行业死去！
这不是仕途，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是他为官一任的良心！
如果他做了一任官，却让这个行业死了，那他还要这仕途有什么用！？
乐伊笑了：“好，这事儿我接了。”
果然是年少冲动啊，乐伊就是很容易被这些事感动呀！
而且她两辈子混娱乐圈，禾觅和她都拍过电影，哪怕从资深感情上来讲，她也不愿意这样一个行业就此消亡。
“谢谢。”田领导发现只是一句道谢诚意不够啊，又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需要啊。”乐伊敲了敲脑门，仔细思索。
田领导需要的不只是一部赚钱的电影，还是一种官方好用的拍能赚钱的主旋律电影的方式。
那就很简单了，这是开卷考，答案都写黑板上了。
堆明星啊！
《建XX业》、《我和我的XX》之类的，这还真就是只有他们能赚的钱。
别人才请不到这么便宜的明星！
但乐伊要给他们打个样，那就不能只是刷脸，不仅明星要多，还能凸显演技，得角色饱满的群像戏，还得是个好故事，最后，成本还得低。
商业行为，那是要考虑投入营收比的。
这年头拍片最贵的是什么呢？
绝对不是片酬，第一大头是胶卷，其次是造景。拍一部片盖一座城的事情比比皆是。
胶卷省不下来，那就省景观，外景得少，特效得少，大部分都得是内景戏，影片的骨肉框架得靠演技撑起来。
乐伊心里已经有了定计：“想帮我联系编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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