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侧殿，朱高炽正襟危坐，见殿外朱孟炤一脸严肃的进来，露出个笑，故意问：“孟炤，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朱孟炤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没见朱棣，小心的问：“圣上，不在？”
朱高炽笑道：“没散朝。”
朱孟炤原本还端着的身子瞬间放松，意思意思朝朱高炽行了个礼，哭丧着脸道：“一点都不好，还剩半条命。”
朱高炽笑的更开心了，“这要怪你自己。失踪一个多月，但凡你多写几个字，也没这种待遇。”
朱孟炤撅着嘴，四处找地方坐，喃喃说：“就这么回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知道了嘛。”
朱高炽听到微笑摇着头，示意伺候着的太监为他上座，“人家说是一会事，你说又是一会事。再说，按理，你这趟也算是公差了……”
“公差？”朱孟炤好像从没想过有这一说，被朱高炽提醒恍然大悟，“对噢。太子哥，这一路的开销，是我先列清单、你再给银子，还是按一天多少支银子？”
朱高炽被他说的愣了一下，“你、你……说到钱，就这么多话。活都没干完，和我谈银子？”
“大哥，这活，我差点把命都搭上了。”朱孟炤满脸委屈的坐下，“黄禧找我决斗，老沈又不在，我就和他打了架。”
“你？”朱高炽看着他，还真是不信了。
“一屋子田琛的人，总不能求饶吧，不然祖宗的脸面往哪搁？”朱孟炤一把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刀疤，“还好，那群人被我诓了，也不算输。”
朱高炽一惊，“传太医！”
“算了，都好久了。”朱孟炤拦下，又撅了撅嘴，“这还算好的。之后思州城破，天上到处飞着巨石，老沈腿砸断了。还有那个黄禧，不逃命非要追着杀我。再后来，到台罗寨，苗人要杀我祭神。我不肯跪，他们就打。我又不傻，打成这样更不能跪了，不然不就白白挨打？反正，至少在被打晕前，我是骂他们了，还狠狠吓了吓他们。这样，不算是给祖宗蒙羞吧？”
朱高炽一直细看着他，脸上确实有好几块淤青没完全退下去。点点头，微笑肯定道：“还算有骨气，是朱家子孙。”
朱孟炤委屈的笑了笑，但他更明白朱高炽在等他说关键问题。于是大致讲起了台罗寨的情况，另外就是各寨会盟。
听朱孟炤讲完，朱高炽细想半晌问：“冉爱花？”
“田琛夫人，挺厉害的。大战之时从思州城中逃了出来，之后，我猜她应该一直在游说苗人反明。不过，台罗寨的头人普亮，我觉得他常年在练兵，起兵只是时间问题，这次被冉爱花一说就决定反了。”
朱高炽看着朱孟炤，追问：“你确定是田琛夫人？”
“确定。攻城前，我进了宣慰使府，那个时候就认识她了。她好像还是苗人公主什么的，感觉在他们中间，有些威信。”朱孟炤肯定的说。
朱高炽不知在想什么，终于抬头，对朱孟炤道：“我派人送你出去，一会让太医给你看看。这几日好好在宗人府客院里休息，别乱跑，父皇可能会召你。”
“啊？”朱孟炤张大嘴。这就好了？“那个，万岁……不用见了？”
“本就是我要见你。”朱高炽奇怪的看着他。“你刚说的那几个人，冉爱花、台罗普亮、还有其他寨的头人，你都认识？”
“其他寨的头人就看了几眼，不知道谁是谁。”朱孟炤突然心中一慌，不会是要自己再去思州吧？
朱高炽像是知道他所想，笑道：“先休息好了再说，不急。”
※
宗人府内的客院，仍是熟悉的院落。虽然朱孟炤早就不认床、不认枕头，但不得不说，这房里的床是真舒服、被子是真香。怎么之前就没发现？
等朱孟炤睡醒，城中已是华灯初上。
“殿下，”沈维汉跟着伺候的仆从进门，看着还在伸懒腰的朱孟炤，微微笑道：“皇太孙已等候殿下多时。”
朱孟炤哈欠打了一半，刹住了，眯着眼问：“他怎么又不去读书？”
“堂叔。”门外传来个声音，“我是下了课才来的。”说完，伸头向房里看了看。
朱孟炤看到，朝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又对还在伺候他更衣的仆从道：“你们都退下吧。”
朱瞻基开心的跑进来。
等所有人都出去，关上门。朱孟炤抱怨道：“你下次想要我的命就直说，至少痛快点。”
“堂叔，太医说你身上的伤都快好了……”朱瞻基提醒道。
“那只是身上的，心里的呢？”朱孟炤打断他，一肚子的火，“你有过被关在地牢里饿肚子、被跳蚤咬？你见过城里埋了炸药，巨石满天飞？还有，出门就是一地死人，特别是这些人几刻钟前，还一起聊天。你知不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
朱瞻基陪着笑，“我知道堂叔最厉害了，总之，我听到皇祖父都在夸堂叔。”
朱孟炤一愣，“圣上夸我？说什么了？”
朱瞻基张了张嘴，尬了尬，“啊，这个……”
“行了行了，省点力气，别编了。圣上才不会夸我。”朱孟炤随手将衣服穿好，开始想晚上去哪吃点啥。
“真的夸了，我没编。”朱瞻基急了，“皇祖父说、说，堂叔是属蟑螂的……”最后几个字说的极轻。
朱孟炤呆住，缓缓回头看着朱瞻基，“你把这叫‘夸’？”
朱瞻基脸一红，把话题岔开，“反正，不管什么事，堂叔总有办法。”说着，又兴奋道：“我听我爹说了，这次堂叔打叛匪、被抓到苗寨，宁死不屈。”边说边一脸崇拜的看着朱孟炤，“可我爹讲的实在太简单了，堂叔，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不好。”朱孟炤白了他一眼，打算出门。
“噢噢，我听皇祖父说，堂叔都可以入锦衣卫当密探了呢。”朱瞻基拉住朱孟炤，总算想起一句夸人的话。
朱孟炤回过头，盯着朱瞻基，没好气的问：“照你这么说，让我入锦衣卫，我还该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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