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嘉瘫软着，倚靠在墙面上，目光放空地盯着那个偌大的坑。
一股熏人的臭气扑面而来，与那些老鼠共生的还有数不清的小虫子，它们蠕动着身躯，寄生在油光化亮的老鼠皮上，与腐烂变质的恶臭相互依存。
或许是跳进去太多的人，坑里已经惨不忍睹，只是瞥一眼便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污浊的血水凝结干涸，黏在老鼠的皮毛上，它们红色的眼珠子在昏暗里闪烁着诡异的色彩。
“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呢？被活生生拔了舌头的时候没有死，被推进坑里的时候没有死。”大夫人勾着唇，这种恶心的勾当在她的话里显得如此云淡风轻，阴鸷的眸光落在乔嘉的身上。
“三夫人不在，这拔舌头的过程倒是给你免了，就直接跳进这个坑里如何？你试试被撕咬坏皮囊还能活下来吗？四夫人的坚定意志可连我都愧不敢当。”
一旁的采薇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难以置信，指甲掐着皮肉上强装镇定，这齐府到处都是装饰甚好，不输皇宫的富丽堂皇。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主子到奴才，不管穿得、打扮得如何人模狗样，心都是黑的。
乔嘉一怔，忽然勾唇轻笑，心里的震惊被浓重的厌恶所替代，“大夫人每日在祠堂跪拜，潜心礼佛，端的是佛祖般的慈悲，心肠却如此歹毒，不知以后能不能见到佛祖一面，他又是否能原谅一个眼中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的你呢？”
她心寒，替四夫人惋惜，齐府后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这些光鲜亮丽的女人自私、恶毒。
根本无法想象四夫人是如何像大夫人所说那般苟活下来的，生生遭受着被折磨的痛苦，在那一刻，死亡都比活下来是一种更好的选择，至少是一种解脱，也不用做一只存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在漆黑的鼠坑里，往日光滑白嫩的皮肤被撕咬成皱皱巴巴、血淋淋的伤口，可是她苦苦流着泪，周遭却是寂静无声，她大张的嘴巴里不见了舌头。或许她是一动不动，悄然等待着死亡，又或许是拼命挣扎，换取一线生机。
最后的结果是她活下来了，但齐府却再也没有四夫人这个人，却突然出现了一只诡异可怖的巨型老鼠，是夫人的亲家偶然捕猎到的野味，被豢养在厨房狭小破烂的栅栏里，周围是待宰的牛羊。
是谁选择救下她的呢？是“善心大发”的夫人们，第二日推开那扇门，以为坑中只剩下她阴森惨白的骨头，却没想到她依旧蜷缩在那里，呼吸微弱。
嘴巴的齿缝里溢满了鲜红的血液和杂乱粗鄙的短毛，像草原上追捕到猎物的野狼，血腥地撕咬着猎物皮毛所残留的，看起来骇人古怪。也不知是当初被拔掉舌头的时候流下的鲜血，还是她昨夜活生生咬死了攀附上来的老鼠时的殊死搏斗。
她们惊讶于四夫人居然还没有死，只是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就像一颗光洁崭新的苹果被老鼠的啮齿啃碎的不成模样，勉强辨认出身形。
几人面面相觑，有人提议一刀给个痛快结束她的性命，也有人建议慢慢折磨，一时死不了。唯有容貌最盛，也最厌恶花小娘的三夫人眸底滑过晦暗的光芒，捂着嘴巧笑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她此时的模样和周围的那些老鼠很相似吗？”
四夫人本就瘦弱不堪，即使怀着孩子，月份过小，肚子依旧平坦。曾经齐闻总是喜欢用宽厚粗粝的大掌摩挲着她凸起的肩胛骨，皱着眉头，嘱咐着她多吃一点，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由于长时间未曾开口，她的嘴唇逐渐萎缩，逐渐和另一种生物所贴合，再加上三夫人的“厚泽”，请来名医为她医治，用最好的药物去延续一只丑陋无比的老鼠性命，却不肯给她用麻醉剂。
每次她疼到冷汗一茬一茬地接着流，晕死又醒过来的时候，茫然地盯着天上那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发呆。
它的毛发越发光亮，眼睛再也接受不来明亮刺眼的白日光芒，在黑漆漆的夜晚反而精神愈发抖擞。那一刻，真正的花小娘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那只老鼠即将被送上齐闻的餐桌时，三夫人心底暗生一股儿莫名的兴奋，伺候齐闻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他有那种变态的嗜好，可若是他嘴下品尝的是那只老鼠呢？
那种变态的快意让三夫人沉迷，她挑着眉，紧盯着齐闻的侧脸，愈发觉得当初自己的决定格外正确。既然齐老爷那么喜欢宠爱这个花小娘，不如让她彻底与齐闻融为一体。
若是有一天，谎言被戳破的时候，齐闻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三夫人沉默不语，手里执着筷子，含着秋波的眸子扫过齐闻紧抿的嘴唇，笑容愈发邪佞肆意。
自从他从江南经商回来得知四夫人与珠胎暗结的情郎私奔，却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幸掉入河水中溺亡的消息后后，整日都是这副表情。
她一见他凝起眉头，一副对花小娘二背叛自己暗自神伤的模样，就心烦意乱，心底有股声音疯狂叫嚣着，驱使着三夫人将花小娘如今的境况告诉齐闻，恨不得亲自嘲弄他居然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下来。
所谓的真爱这么廉价。
不过齐闻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拦住自己将这只供奉上来的老鼠炖煮的计划，三夫人有片刻的羞恼嫉妒，但最后再想到花小娘只能变成这副模样呆在齐闻的脚边，做一只任由打骂的宠物，心里也逐渐想开。
也不知道这只老鼠能活到什么时候呢？三夫人勾唇，想起齐闻以前所饲养的宠物的下场，郁结的心情顿时无比舒畅，不如让齐闻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更为痛快。
乔嘉挑眉，语气淡然道：“如果有一天齐闻知道了呢？”
大夫人不慌不忙地轻移着步子，歪头看向了乔嘉冷静自持的脸庞，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嘲弄的笑意，“舌头是三夫人拔的，人也是三夫人推下去的，想出如此歹毒阴狠的招数同样是三夫人所为，她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与我二人何干？”
真是将自己推卸的一干二净。
“行了，说得我口干舌燥，赶紧处理掉。”大夫人摆摆手，轻而易举地决定乔嘉的命运，转头看向乔嘉，“对了，如果你可以效仿花小娘那般坚韧不拔，我不介意府中再多养一只宠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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