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景帝五十三年春，太子项修杰与二皇子项修文于古扬城紫扬山见证天龙盛会排次后，遭遇十二楼五城伏击。
……
“为什么？”
项修杰站在高台之上，身后传送阵的光芒渐渐消散，最后归于平静。
风也很轻柔，项修杰的话也听不出喜怒。
他问的是长逍，今天在场的所有修士长老之中长逍的地位最高，实力最强，且刚刚是他第一个站起来。
那么这一切便是长逍在操控。
风吹在这位太羽门左护法的脸上，他的须发皆白，神情自若，与项修杰对视的眸光里没有半点惊慌，有的只是令人心里发凉的淡漠与高高在上。
“太子殿下，煌国统治人族千年，如今该是让世界恢复正确模样的时候了。”
项修杰问道：“你说的正确模样，是什么模样？”
长逍双手背负，一股自然生出的绝顶气息弥漫开来，直冲云霄，高过清风，高过白云，甚至除了这天，一切都不该在他眼中。
“俗世的归俗世，修士的归修士，修士比凡人强大，理应对这个天下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更高的地位。”长逍捋了捋长胡，淡淡说道，“当年神魔大战劫起，始煌帝横空出世，为了整个人族的兴亡，我们修士的先祖主动牺牲自身利益和凡人合作，同仇敌忾本无可厚非。但如今已过去一千年，早已非战时，但修士和凡世却仍旧保持着神魔大战时的关系。”
“在煌国，堂堂修士，却与凡人混为一谈，甚至相比凡人，我们的义务更多，束缚更多，权利却更少。”
长逍摇了摇头，看着项修杰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们认为，这是不对的，于是想纠正这个错误。”
项修杰听明白了，点点头说道：“所以你们要杀我和二弟，只要我和二弟一死，煌国便再难找到继承者，后继无力则必然灭亡，到时修士便可恢复千年前的地位荣光。这确实是你们达成目标的最简单的方法。”
项修杰目光扫过下方诸多宗门，发现几乎所有门派的长老弟子都和长逍站在同一侧，这说明今天在场的所有宗门，都已经联起手来，要将他和项修文永远留在紫扬山上。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项修杰看向长逍，问道，“长逍长老所谓俗世的归俗世，修士的归修士，这二者之间如何区分，是否未来要隔绝天地，隐山藏河，二者互不干扰？”
长逍尚未说话，金元正长老便向前迈了一步，冷笑说道：“互不干扰？修士远比凡人强大，为何不能效仿千年之前，仙门指配俗世王朝，统领世间所有凡人？自古以来，强大的就该站在顶端，凭什么如今的修士要反过来受世俗王朝统治？！为凡人做事？”
“白玉京？我呸！”金元正的光头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一双老眼里满是疯狂。
其他宗门听着金元正的话，一些年长的修士都微微颔首，年轻人也抿着唇不说话。
老人们亲身经历过修行界地位不断下降，沦为煌国的工具，那种郁结与不甘在他们的心里深埋许久，今天似乎终于有机会结束这一切，他们亢奋激动乃至有些热泪盈眶。
“你说的统领凡人，如果本王没理解错，换成‘奴役’应该更准确。”项修杰淡漠的目光落在金元正长老身上，“千年之前，煌国未建立之时，每年死于为修士搬石采药、养兽修殿的凡人数量平均有八万五千六十四人，而如今，这个数字只有几百人。修士和凡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共处状态，你们却觉得这样不好？”
项修杰眼眸深处忽然涌出了一股火，愤怒的火，讥诮的火！
他抬手，遥遥指着长逍的鼻子，冷声笑道：“什么俗世的归俗世，修士的归修士，你们要的，是特权，是凌驾，是高高在上！”
“而断绝特权，阻碍凌驾，把高高在上的打落云端，这些，便是我煌国存在的意义！”
项修杰最后的话语，掷地有声。
场间一片安静。
白政腹部挨了两刀，但此刻，他的腰背挺得笔直。
近百名玄衣卫的腰背也挺得笔直，像是一片压不倒的松林。
项修文静静看着项修杰的背影，目光扫过下方众人，眼神冰寒，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下方某些凹凸的花纹上。
他这只轮椅并非普通的轮椅，这些花纹每一个都是一个按钮，能够隔着遥远的距离触发某些事物。
比如皇宫里的玉瓷碗，比如古扬城周围三郡的军营中的大鼓。
这时候这些按钮已经被按下，在项修杰和长逍的对话过程中，正有消息在煌国各地传递，很多人正在动身朝这边赶来。
但，这需要时间。
他和项修杰能撑到那个时间么？
……
长老席间有些沉默，无论长逍说得如何冠冕堂皇，这些宗门真正的想法便是要恢复千年之前修士们的超然地位，他们要做世间的主人，而不是在煌国朝廷的统领下只做工具。
长逍叹了口气，抬眸看向江愁说道：“太子殿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今日你与二皇子就留在这里吧。”
项修杰眉头微挑，说道：“说不过便要动手，确实是你们一向暴力的行为准则。”
“不用再拖延时间，太子殿下，您的金煌杀阵和五行傀儡想来也已无法再次使用，今日你必死无疑。”长逍抿了抿唇，叹道，“说来，我们还要感谢那个江愁。”
若江愁没有两剑破掉金煌杀阵和五行傀儡，便是长逍和金家要发难，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但现在项修杰最强最重要的屏障已经被破，还有谁能挡住在场这些十二楼五城的长老？
光是登仙境界的强者，便足足有近十位！
虽然大多都是金元正这种刚迈入登仙楼的一层楼强者，但登仙与其余是本质上的不同。
项修杰身边，只有一名周供奉是登仙境，一旦动手周供奉必然要拦住长逍，那么其他人呢？
项修杰沉默很久，抬头看向云起书院的方向，看向一身墨色的墨君，问道：“书院也是这么想的？”
云起书院是个讲道理的地方，甚至项修杰项修文幼时还在书院中进修过一年，书院每一任夫子都堪为天下师，项修杰不明白为何书院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墨君拢了拢脸侧的长发，神色平静地说道：“书院今日不会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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