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殿西跨院廊房。
云宝和小苦被捆紧了，跪在地上。
阿盾向李枕眨眼示意，李枕随即端出架子负手进屋，看见烧红的炭盆和各种刑具，心中笑嗤，这些猴崽子们越来越能耐了，阎王殿布置的挺好。
掸掸衣摆就了坐，目光压迫而下，
“尔等可知，缘何被带到这里？”
但凡审问，这是一贯的开场白。
受审者或摇头或道不知，这也是惯有的第一回合。
那就来点直接的，打吧！
掌刑的几皮鞭下去，打的云宝是四蹄朝天，嗷嗷乱叫，“十三殿下，十三殿下，小的不知做错了什么，还望您明示呀。”
“说，为什么诬蔑大殿下！”
“诬蔑大殿下？没有的事呀，殿下明鉴，小的前番所说的证词，都已被宫正司记录在案啊。您不信，就请亲自查验。”
李枕把目光挪向小苦，
“古弦，你作为大皇子府的家奴，适才于宫正司谋得了一官半职。非但不与主子尽忠，还反诬一局，造下伪证来，是何道理？”
小苦面色冷静，一双三角眼，眼白总比眼黑多一些，瞧起来阴嗖嗖的。刑具在前，倒也毫不惧怕，猛地阴阳一笑：
“殿下非要刑讯，那小的们无非是把卷宗上的证言再说一遍而已。要杀就杀，莫再问了。不过殿下若真杀了小的，恐怕稳婆案就永远不见天日了。”
李枕压着眉眼：“稳婆案？你难道，知道些什么？”
小苦冷笑：“恰巧了，小的还真的知晓一二。若殿下想知道，那么交换条件就是乐公主案至此封卷，永不再翻扯。”
掌刑的一鞭子抡了下来，大胆！你竟敢跟殿下提条件！
小苦背后挨了重重一鞭，呲了呲尖牙。
李枕对掌刑的一摆手，掌刑的便带着闲杂人等退下了。
室内只剩下李枕、阿盾、小苦、云宝。
李枕探着腰，盯着小苦：“说吧。”
小苦翻起眼皮：“那殿下就是答应小的了？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李枕哂笑，大哥到底是堂堂大皇子，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只要不犯下谋逆大罪，皆能轻免。当下不妨事急从权，能查明多少，算是多少。
“妥，孤答应你。”
“好，那小的就姑且相信殿下一回。”
接着，小苦便将一席话缓缓道来：
“小的是宫正司的典正，位居七品，只是个末流女官，不当大权。但稳婆案案发当天，小的是头一批抵达现场的。”
“头一眼看见稳婆的致命伤，再依稀嗅到残留的气味。小的便可以断定，稳婆乃是被巨蛇缠绕咬颈而死。此蛇狡诈，学着虎豹猛兽的手法，而不是将猎物吞啖。也并非是毒蛇，乃是一条紫晶蟒，身长可达三到五米。恐怕就是，殿下的乔姑娘在小船上遇见的那一条了。”
李枕狐疑起来：“既然你认定为蟒蛇行凶，何不告诉宫正大人？”
小苦默然了片刻：“殿下应该也知道小的原身是蛇吧。蛇性睚眦必报，届时举证之人必要出堂作证，势必闹得沸沸扬扬，满宫皆知。如此一来，小的便也危险了。”
“你既然怕危险，为何今日胆敢在孤面前提起？”
“因为殿下会为小的保密。”
“呵呵，你是看准了孤对众妖胎的维护之心吧。那么你说，这条紫晶蟒藏匿在哪里？如何捉到？它不会也是妖胎吧？”
“这条紫晶蟒并非是妖胎，而是有缝头匠将人头与蛇身缝合在了一起，是个怪物。”
李枕大为惊叹。
“至于如何捉到，那就有劳殿下多关注三殿下的动向吧，小的也一时说不清楚。”
李枕点头，叫阿盾先行释放了两人，随后若有问话，随时传召。
事到如今，这稳婆案越查越像个深坑黑洞。
隐约之中，感觉与妖族有关，与昙园有关，今日再得了这消息，又与三皇子有关。
李枕摇摇头，看着海棠丛上的云天，觉得疲累极了。
一只风筝不经意的飞到庭院上空，是一只传统的鸢尾风筝，拖着两条长长的飘逸尾巴。
风筝啊~~
说到风筝，宫里的老人没有一个不记得父皇登基那天，旧宫城上方飞翔的巨大风筝。
那是一朵小白花，背着一只小白兔。
这样形状新奇，又无比巨大的风筝，几十年来只见过这么一次。好像在像众人宣告着什么……
是爱意吗？
阿盾不知李枕缘何发呆，“殿下在想什么？”
李枕看了一眼阿盾，又继续沉入了风筝影中，“你说，小白花背着一只兔子，代表了什么？”
“哼，这可是一桩旧事了。”
耳边蓦地传来一句女声，斜眸一看，是展幼霜，她又摇摇曳曳的过来了。
“表姐知道详细？”
展幼霜与李枕并肩而立，同望风筝翩跹。
“这事呢，是母亲那一辈的事了。殿下想知道，我便讲给你听。母亲年少的时候，与羽林卫一侍卫交好，后来此人移情别恋，爱慕上了玉公主，百般讨好。”
“后来侍卫满门获罪，家道中落。入狱之前，托母亲将一玉钗交给玉公主。看见玉钗之时，玉公主嗅到了上头的头油味道，知道母亲试戴过，于是嘲讽母亲道：你可知，这玉钗缘何是一朵小白花背着只小兔子呢？”
“小兔子是我，小白花是他。”
“这当间还有个来历了，只因有一次，我说他的名字像一朵小白花，于是，他就牢牢记下了。”
“这些话，都是玉公主当年亲口所言。”
“至于那只大风筝呢，与玉钗花样一样，必然也是一样的意头。公然放飞，昭告天下，宣誓自己对玉公主的滔天爱意。”
“倒也应景，那一日刚好是玉公主的死期。”
“午时过后，吐血不止，如注涟涟。”
“此生虽短，亦有来世，浮生清苦，相望亦甜啊，可惜了。”
一席话说得李枕酸了眼眶，泛着泪星再望风筝，“究竟是怎样的名字，才会像朵小白花呢？”
展幼霜莞尔：“此人姓薛，名莫皟。皟为白字边，薛又与雪拟音，雪中生白，如若高山之莲，可不就是小白花了么。”
姓薛……
一辗之间，李枕通体生寒，激凉砭骨。
甩却衣摆，向昙园飞奔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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