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低头沉思，厉凝决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角。
抖了抖衣袖，将桌上的茶具摆整齐，见那汉子还是下不定决心。
眼中的鄙夷，更明显了，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
“壮士还是早做决定为好, 在下听说，这新上任的参将，比赵丰年也不差，你们如今再在京都耽误下去，错过了时机，到时再想侵占北境的草场，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汉子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厉凝决。
“再让我想想。”
又犹豫了几秒, 眼神有些凶狠的看向厉凝决。
“你这般急着让我们离开京都，该不会是答应给我们的好处想赖账吧。”
厉凝决有些不悦：“我们碧水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既然答应了与你们合作，承诺过的好处，便一分也不会少给。”
汉子站起身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最好如此。”
话落一甩皮袍，招呼也不打，便蹬蹬蹬的出了屋子。
坐在厉凝决身后的酒尘，麻溜的起身离他阿父远了些。
挪着身子，往外蹭，看样子也是待不住了想出去。
厉凝决呵了一声：“你给我消停些，如今可不是在家里。”
酒尘垂着头，蔫了吧唧的又坐了回去，打开方才还没整理完的资料，又低头写画起来。
厉凝决哼了一声，起身舒展了一下手脚。
“这北阙，迟早有一天会败在大岚手里。”
厉酒尘动了动耳朵, 抬起头来。
“阿父如何知晓，都打了几十年了，也没能分出个胜负，北阙的实力不容小觑。”
厉凝决放下活动的胳膊，看向厉酒尘，眼中带着一丝欣慰。
“你能看出这些，还不算太过愚笨。”
“以前确实如此，北阙的各部族，能集中兵力对付大岚，如今却却似一盘散沙，各部族之间，只想着眼前的利益，即便他们能从大岚手里夺到土地，到时候也会因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的。”
“以前大单于还能压制，现在，不值一提，若北阙没有内乱，还有可能与大岚挣个高下，可眼下这情况，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
厉酒尘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厉凝决继续说道。
“大岚圣上为什么要在此时急着与碧水恢复邦交, 就是想筹钱一鼓作气拿下北阙，我碧水岂会那么容易就随了他的心愿。”
厉酒尘咽了口唾沫，想到那些就等着两国通商，好赚银子的商贾，便觉得有些许抱歉。
那些在即将开放的码头上，买了地，投了钱的人，应该会十分失望吧。
到时候这些这些怨愤，大约都会被算在大岚圣上的头上。
听说瑞雪也买了不少码头渡口的地皮，她若知道阿父他们是如此打算的，不知会是如何反应。
厉凝决整了整衣衫，叫过阿鸢。
“阿鸢，你去准备几样拿得出手的礼品，就从咱们带来的东西里挑，待北阙的蛮子走了，我要去看看妹妹留下的孩子。我这个做舅舅的不能太小气了。”
阿鸢点头应下，厉酒尘便有些坐不住了。
“阿父，我同阿鸢一道去吧，我知道表妹喜欢什么。”
厉凝决白他一眼，酒尘委屈巴巴的闭了嘴。
再说离开的北阙壮汉，虽说改变了策略，但说到底还是没能完成来京都的目的。
临走说什么也要在试一次。
领头的亲自带队，三五个大汉，摸黑翻进了宁王府。
却因为府里实在太过破败，还半天才踩着陷阱，找到了一处还算有点人气的院子。
寒夜里，点点光亮，如鬼火一般忽明忽暗的，看起来格外瘆人。
他们这一趟过来，光是陷阱机关，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领头的汉子，骂骂咧咧的念叨，大岚人奸猾，就会使这些阴谋诡计。
却忘了，明明是他们要搞下毒暗杀这一套的。
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火的院子，汉子有些犹豫了。
进吧，不知道是不是专为他们设的陷阱。
不进吧，那这些伤岂不是白受了，正犹豫，那破败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的恐怖。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打着一盏灯笼走了出来。
领头的汉子，只觉得后背有一阵阵的阴风扫过，握刀的手都渗出了汗水。
其余人，伏低了身子，望向他，就等他一声令下。
汉子咽了口唾沫，迟迟不肯下令。
他怕那人是赵丰年，战场上被北境修罗支配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一直到那两个人影瞧不见了，汉子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生怕动静太大，引了走远的人影回头。
刚平静了些，不远处的一声鸟叫，吓了他一个激灵。
咬牙吐出一个：“撤。”字。
大约是想挽回点颜面，忿忿不平的低声说道。
“这地方邪门，大岚太过阴险，咱们不要着了他们的道，待以后上了战场，真刀真枪的与他们拼吧，早晚有天叫他们知道咱北阙的厉害。”
几人点头称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宁王府中间的那株大榕树上，惊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十分不屑的唾了一口。
三两下便跳了下来，敲响了赵丰年的房门。
屋里燃着一个火盆，齐齐鲁已经在榻上睡熟了。
赵丰年坐在灯下，低头写画着什么，见惊风进来也不抬头。
“走了吗，十五之前，把院子打扫干净，王妃要回来了，别让她心里不舒服。”
惊风应了声是：“将军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来了。”
赵丰年放下笔，转了转有些酸胀的手腕。
“顾参将出发在即，北阙的牧民也即将转移草场，他们若还想从大单于手里夺权，便不该在京都浪费时间，回去整合兵力才是正经。”
话落将写好的册子吹干墨迹，小心合了起来，递给惊风。
“你明日将这个交给顾参将，对他去北境布置兵力应该会有些帮助。”
惊风接过册子揣进怀里，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
“将军早些休息，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出了房门，几个起跃，去了巡逻值守的几个地方，与兄弟们交代一番，这才回屋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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