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明面无表情，“我七你三。多了没有。”
那人置气，指着路有明，“你别太过分。”
声音一下子就大了。
路有明听见隔壁的动静。
那人立即压低了声音，也压低了怒火，“我四你六。你要做就做，打电话联系我。”
路有明不说话。
那人也不理会，转身就走。一出门，看见院篱笆处有个人影，吓了一跳。
头皮都惊掉了。
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位大爷。脸上的土色令他感觉到了“人”的影子。
大爷手里拿着手电筒，灯柱直接往那人脸上照。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像缉毒警察。
那人立即拿手挡着脸，脸色难看，快步离开。
大爷对着离去的背影大吼了一声，“小顺子吧。等着。过两天我找你爹唠唠。”
路有明起身，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看向院旁的大爷。
阴狠藏在黑暗里的眼睛里。
他要离开这里。
必须。
被哭声吵醒，路有明起来，面无表情地冲奶粉，喂奶粉。
也会换尿不湿。
门外，院篱笆旁，大爷站在那里，盯着看了一整天。
一整天，路有明都十分“正常”，正常到反常。
下午。
路有明关上窗帘门户睡觉的时候，悄悄打开柜子，拿了纸箱子装东西。
柜子里不能见人的东西都扔进了箱子里。
他有皮箱，到时候逃跑会更好拉。
但是不行。
他先要送去客运站。
客运站都有司机拉私活。拿到的钱司机独吞。
而这些人与箱子都不需要经过客运站检查。
他和那个司机打个招呼了，先放在客运站。他中午的车，到时候跟着一块走。
他不能同时带着行李与小孩走。
太过明显了。
晚上，那人顺路过来拿行李。
路有明压低了声音，“你小心一点，不要放在阳光下。不要磕磕碰碰着。”
“什么玩意？这么金贵？”司机是个老实人，晃了晃箱子，提醒道，“可别放贵重物品。丢了不赔啊。”
“没放钱，放心吧。就是坏了，心疼。”
“嗨。给你放得好好的。”司机拿了东西离开。
路有明回去，又看见盯着他的大爷。
脚步顿了顿。
接着往里走。关上了门。
半夜三点。
人们睡得正香的时候。
路有明抱着吃饱了睡的小孩，小声地走动着，悄声走在村子的水泥路上。
这条路是新修的。
作为厂房征用村里地的福利之一。
路有明走得很快，时不时看一眼自己脚下的影子，有没有多出什么脑袋影子来。
道路两旁的屋顶上方，是一片漆黑。只有三角形的屋顶剪影，映衬着天空的黑。
水泥路上的路灯相隔较远。
光亮之间隔着一段长长的黑暗。
穿行黑暗之中，眼睛需要适应一下，才能看清道路。
这路本就是附赠，道路不宽，灯也不多，基础设施是能省则省。
拐道处，还是村里自己做得标牌提醒，下方有深坑，注意避让。
路有明快步行走，当快要走到路的尽头，走到约定的接应地点处时，背后忽然一声怒吼，“想干嘛！”
声音如雷。
猛然间在背后炸开！
路有明头皮与背脊一整条线都被惊到了。猛然转身。
黑暗处，蹿出隔壁大爷与两个民警。
三人走到了光亮处，快步走了过来。
手里的浮尘受到惊吓，“啊——”一声哭开了。
路有明电光火石之间，计算着距离。
但还未转头去看，就听到了摩托车开动的声音。
草！
路有明暗骂：这孙子，自己跑了！
若是一开始就跑，这距离，可能也被三人追到。那时就说不清了。
可能就是担心他跑了，才在村口处不得不立即叫住。
路有明脑袋虽疼，却并不惊慌，不急不慢，说道，“睡不着，遛弯。”
手里动着，哄着孩子。
大爷“哼”一声，“我看你是想把孩子卖了。你好狠的心。”
正是因为叫得早了。
对方也没什么证据。
路有明盯着大爷，嘴角扯出一抹笑，随口胡说，“不卖孩子。还准备上户口呢。哼哼。”
才不。
抓紧时间跑路。
大爷斜睨他一眼，“就你？呵。我看是跑路还差不多。刚刚那个是小顺子吧。”指着路有明咬牙切齿，“我顶你们两很久了。你就是没被我抓到。抓到我——”
路有明淡淡地看着对方发狠，手轻轻晃动，哄着孩子。
问题就是：你没抓找啊。
旁边两位民警淡淡地说，“半夜三点了。回去吧。也别带着孩子遛弯了。夏天蚊子多。”
悄悄扔孩子、卖孩子得也多。
三人打着心知肚明的哑谜，一路沉默地回去。
回去的路很窒息，比来时更长。尤其是知道后面三位跟了自己一路。
路有明抱着孩子，手臂轻轻晃动，权当解除尴尬。
回去直接进屋。
路有明泡过奶粉喂孩子后，坐在床上睡不着。
虽然他需要养足精神，中午好跑路。
只要他说去买点东西，不带着孩子，到时候哪怕大爷跟着，他也好甩开人，跑路。
或者干脆将孩子扔给隔壁老头。
反正他热心肠，估计不会拒绝。
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忽然“砰”一声巨响，炸开了村子的宁静。
这声响动太过剧烈，在人类生活响动还不够大的清晨显得格外明显。
路有明跑出门，看着巨响的方向。
黑烟已经升起。
消防车的声音一阵接过一阵。
小村子里睡觉的人都起来看热闹。
就连屋里的婴儿也哭闹着，凑着热闹。
大家看着那个方向，猜测着是哪里。
只有路有明心知肚明：爆了。
爆炸了。
全完了。
路有明神情惶恐，转回头去看站在自家院里的大爷，大爷大妈看着黑烟，并未注意到他。
察觉到视线，才看了过来。
路有明立即低头，避开方向，走回屋子。立即检查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
到时候，身份证不能用了。
存折里的钱他早已全部取出。
一千两百。
他知道一旦犯罪，警方肯定会盯着银行流水。所以一开始就全部取出。
他原本攒着结婚用。
现在……
一张火车票就要几十，远一点都要上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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