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后把奏折和信放在一处,又着人把这两样同白林的奏折和鞑靼小王子的脑袋一道送去京城。
前几日晓得贾珠脱离危险,白林还亲自过府看望。提及余孽全部剿清,此次战事未得俘虏,似对不能进京献俘格外遗憾。
贾珠安慰了他两句,白林灵机一动,便说鞑靼小王子的头颅他令人好生保管着,不如同奏折一道送进京城,也好在陛下面前表表功。
贾珠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于他亦有好处。见他应了,白林忙令人把奏折和装脑袋的匣子带来府衙,这才有了此番送脑袋进京的事。
至于家信,贾珠思前想后,也不好太晚了。万一陛下下了旨,家里人还不知道,那就麻烦了。
于是次日又忍着手臂疼痛写了家信,里头提及欲聘薛宝钗为平妻,已为此求陛下赐婚的事。
蘸了蘸墨汁,他还是细细写明坠崖后两人险死还生,宝钗救人失了名节,自己想要报恩。加之对宝钗亦有好感,便想到求娶的法子。
再提到宝钗乃乡君,又是那般人品相貌,到底不能委屈了她,需以妻礼待之。自己已写信给薛姨夫了,此番还望政老爹替他往江宁薛家下聘,也算了结此事。
写完这封信,想到娇妻爱子,贾珠摸了摸鼻梁,不免有些心虚。他重新铺开信笺,又提笔写了封单给媳妇的信。
等写好两封家书,天色渐黑,他叫了晨星进来,令他第二日一大早派人送信回京,这才往后院歇下。
半月后,京城。
永嘉帝拿着奏章,兴冲冲往太上皇宫里去。父子叙过寒温,永嘉帝笑道:“父皇,秦北大捷!贾子睿与守军打退鞑靼,杀敌一千,击杀鞑靼小王子!
如果没记错,贼首是鞑靼汗王唯一的儿子,这位汗王如今病入膏肓,想来命不久矣了!对了,榆林卫也出力不小!”
启泰帝听他一说,连忙坐直身子,伸手取了奏折细看。待看清里面内容,他哈哈大笑:“干得好!
贾家小子说贼首的脑袋也送来了,正巧漠南蒙古的使者在京,又有倭国等几个属国使臣在。
不如着兵部组织阅兵,把新制的火炮和鸟铳亮亮相,再展示展示贼首脑袋,也好震慑周边!”
永嘉帝正为打了胜仗欣喜,鞑靼那边只要老汗王一死,必有大乱,西北也能稍解战事。这真是老天都在帮大明!
此时听太上皇这般说,饶是他一向板得住,亦不由眉梢眼角俱是喜意:“父皇说的是,朕也这么想的。
贾子睿到哪都能搞出事来,此番又立了军功,朕准备下旨封赏他!另有秦北和榆林卫众将,参战的各个有赏!”
启泰帝闻言点头,又细看了回奏折,蹙眉道:“这字迹不像贾家小子,似是旁人代笔。莫非他受伤了?”
永嘉帝一愣,他对贾珠的字没什么印象。晓得太上皇对贾珠极看重,他出言宽慰:“父皇莫急,折子能送到宫中,想来他伤势不重。不如这样,朕令人再送些药去。”
启泰帝嘴抿成一道直线,心中直骂贾珠不爱惜身体,亲自上阵杀敌,这才受了伤,面上却只抚须颔首。永嘉帝见状,连忙恭敬应喏。
封赏是必得有的,只怎么个赏法,永嘉帝心中还未拿定主意。旁人还好说,贾珠此番立了大功,嘉奖就不能薄了。
可他才当了两年知府,此时就提拔,实在太快了些,怎么做才合适?
一面想,一面扭头看向太上皇,见这位老神在在坐在一旁吃酒,呲溜一声满饮杯中物,面色较之方才已有好转。
想到他爹对贾珠的关心,自从贾小子走了,太上皇的笑声都少了许多,不由寻思是不是该把贾珠调回京了。
只这念头一起,他迅速把它拍了回去:“去秦北就是让贾子睿历练的,现在就回来,还是太早了!”
于是陪启泰帝说了回话,永嘉帝忙着批阅奏章,连忙起身告辞。
待重新回到殿内,他这才得空拆开信封。方才只顾看奏章,一看到大捷,他喜之不尽,连忙往太上皇那边报喜去了,还未来及瞧贾珠的信。
此时拆开一看,永嘉帝一愣,面色不由古怪起来:“贾子睿竟是个情种,当真出人意料!”
他起身踱了两步,想到先前纠结如何封赏贾珠的事,再忆起《大明律》的规定,难免举棋不定。
信中提到的薛氏女,虽是商贾出身,可前番得封乡君,身份上也配得贾子睿了。
戴权服侍在侧,永嘉帝见他微微躬着身子,眼神瞄向御案,不以为忤,坐下问道:“贾子睿想违背律令再娶妻室,你怎么看?”
一听这话,戴权唬了一跳,没想到陛下竟垂询他这个阉货。偷瞥一眼永嘉帝,见他面上不见怒色,斟酌了下,戴权方道:“老奴记得,自古就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说法。
《大明律》虽不让停妻另娶,可若陛下有旨,自当依旨行事。”
永嘉帝定定看了他一眼,只看得戴权心头惴惴,这才勾了勾唇角:“罢了,贾子睿杀了鞑靼王子,既想用军功换并嫡,朕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于是写了道旨意放在一边,又请内阁过来商议犒赏秦北驻军和榆林卫官兵之事。
汪阁老见他不提封赏贾珠,难免开口一问。待晓得打算,不由蹙眉道:“到底不合律令,还请陛下三思!”
永嘉帝见其他几人没有表露意见,笑了笑,把手中玉如意放在小几上:“贾子睿如今再赏,只能往上了。他这般年轻,朝野上下一时又没有合适的位置,倒叫朕为难。
他既与姨家表妹两情相悦,又说愿以军功相抵,倒解了朕的难题,有何不可?古时亦有并嫡之事!”
汪阁老几个劝说无果,也晓得永嘉帝的说法有些个道理,只得同意了。
直到议定了给众将的封赏,启泰帝这才拿出了亲笔所写的赐婚圣旨,着人誊抄两份,分别往江宁薛家、京城贾府和秦北府宣旨去。
而京城荣国府里,此时贾母、贾政夫妻跟李纨见了贾珠的家信,大家传阅了一遍,都有些沉默。
贾母见李纨从接了信的惊喜到茫然失措,正欲安慰几句,就听二儿子贾政怒道:“这个逆子,竟如此悖离伦常!
律法的规定,他全不放在心上,既不顾家人,又不顾前程,一肚子书都喂了狗了!”
说罢气得一摔,登时一个价值不菲的汝窑青瓷茶杯碎成数瓣,在地上洇出一滩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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