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他朝再相见
唐雨和三更原本想要靠近阿茶打个招呼，但又想想这时的阿茶恐怕还不认识他们。
不仅如此，等唐雨和三更走到阿茶近前的时候，阿茶甚至都没注意到两人的存在。
“看来这幻境还没什么交互性……那位山神婆婆为什么要把一位小阎王放进虚幻的地府之中，我不理解。”
唐雨口中吐槽着，阿茶却恍若未闻，只是用勺子搅动着面前木桶中的汤。
唐雨能闻到那汤的味道，泛着股别样的苦味，就像早些年北方人家地窖中的气味一样。
阿茶的眼中开始泛起泪花，泪水逐渐从她姣好的面容上滑过，一滴滴落在脚下的地面上。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被孟婆泪渗透的泥土之中，竟开出一朵紫白色的花来。
唐雨曾经在地府见到过这种花，但他从没想过，这花竟是因孟婆泪而出。
三更见到那朵紫白色的小花的时候，面色似乎有所动容。
时间飞逝，一晃不知过了多少年，阿茶的容颜变得衰老，脸上也再无悲伤神情，双目变得空洞失身，佝偻着身体，却依旧在搅动着木桶中的孟婆汤。
这一天，一个男人来看望孟婆。
他与孟婆看上去年龄相仿，身材高大不怒自威。
他身上穿着一袭黑衣，头戴黑帽，眼睛很大，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这就是阎王？地府的老阎王吗……”
唐雨口中喃喃道，三更轻轻点头。
这是唐雨第一次与阎王见面，哪怕是在幻境之中，哪怕阎王根本看不到唐雨。
“阿茶。”
他一开口，语气便透着股溺爱。
哪怕两人年纪一如凡间的老人，但他说话的方式，却像个年轻人。
“我说过好多次了，别这么叫我的名字了，我早就忘掉了。”
“阿茶就是阿茶，哪怕年老色衰也是阿茶。”
孟婆没再言语，只是低头搅拌着木桶中的孟婆汤。
“这汤又不热，你终日去搅拌它，也没有意义啊。”
“这世上没意义的事情多了，人若去想，只会觉得事事受阻。”
“说的也是。”
阎王一脸惆怅，附和应道。
不知为何，目睹这一幕的唐雨，觉得口中说着也是的阎王，像极了自己。
因为在唐雨跟三更的相处生活中，三更总是会跟唐雨说明一些根本无法反驳的事情，每当这时，唐雨就会用也是来终结话题。
或许这世间的男人多半如此，因为思绪不如女子细腻深远，又不愿去探究，便只会这般敷衍。
“阿茶，我此番前来，是想给你看一物。”
阎王说完，便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了一个棕色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正是那朵紫白色的小花。
它纯净无暇，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我怎会没见过这花，别忘了当初你可是从我脚下把它挖走的，这花没了泥土，也该死掉了。”
孟婆口中念着，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波动。
“非也非也……”
阎王摇了摇头，然后手臂一挥，袖袍再落下的时候，盒子中的紫白色小花已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女婴。
她比人世间正常的女婴要小许多，也并没有任何生机，不哭不闹，但却睁着眼睛。
孟婆看到这个女婴的时候，苍老的面容上明显触动了几分。
“这花啊，受了孟婆泪的滋养，幻化为人形了。它因地府的土地和你的泪水而生，就是地府的孩子。我想啊，这孩子，以后肯定能为地府带来生机。甚至啊，以后这孩子也许会代替我成为这里的阎王也不一定呢。”
阎王说这话的时候，和孟婆一起看着盒子中的婴儿。
他的嘴角带着笑容，而孟婆与那盒子中的婴儿对视的时候，视线也明显变得温柔了几分。
在旁全程注视着这一切的唐雨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向身旁的三更，牵着三更的手也不禁用力了几分。
那女婴的身份自然无需多言。
三更倒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中，看着这许多年之前，发生在地府之中，自己却不知道的一幕场景。
“对了，阿茶，这红瓶子里，是不是孟婆泪啊？”
阎王忽然将视线投向了孟婆面前汤桶旁的几个小瓶子，其中有个红色的瓷瓶让人觉得颇为醒目。
“这是世间仅剩的最后一滴孟婆泪了，孟婆汤已成，它便多余了。”
孟婆看向那个红色瓷瓶，说话时语气平静。
“那我就拿走啦！”
阎王像个孩子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孟婆面前的红色瓷瓶拿走了，并且迅速藏进了袖袍中。
“你拿此物有何用。”
孟婆对着阎王问道，阎王却故作高深，不肯言语。
他抚着黑色的修长胡须，半晌后才开口说道：“若他日这孩子遭逢劫难，唯有此物可救之。这尘世间的羁绊，三言两语可说不清。他朝再相见，便是生死不能离了。”
阎王迈动脚步悠哉离开了，宽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孟婆转头望了望高悬的明月，月色洒在她遍布皱纹的苍老容颜上，映出许多哀伤。
画面一转，几日之后，判官来了。
他与之前唐雨所见差别不大，仍旧是手持铁笔，一副不苟言笑的正派作风。
“阿茶，阎王又惹麻烦了，让我头疼。”
他似乎是过来找孟婆抱怨的，孟婆却仍旧只是用手搅拌着汤桶，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了。
“他惹了什么麻烦？”
判官转动手中铁笔，叹了口气。
“他用自己的阎王权限，修改了生死簿的内容，将你那日被他夺去的孟婆泪点了生辰，丢进了生辰井里……”
孟婆望向判官，微微皱眉。
判官知道，孟婆已经理解他的意思了。
“虽不知未来何年何月，但终有一日，那孟婆泪会随生辰井流入凡间投胎转世，以人身度日……”
判官一边说一边叹气，他心知这事非同小可，一旦被人发现，恐怕要生出大乱子来。
“明明都当了阎王，还像个孩子一样。”
孟婆口中念叨着，但却带着股感叹的语气，并不消沉。
她似乎觉得欣慰，甚至有些理解阎王的做法。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唐雨的思绪陷入了一片混沌。
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个画面，那是孟婆在酆都鬼城中与他初见时的场景。
他记得当时孟婆见到自己时露出的神情，那时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现在，似乎一切都明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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