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彻旬雨,拔地殊飘忽。
滔天肆奔迸,变幻起崷崒(qiu、zu皆二声,意为高峻。)。
玉溪坝崩,天地间一声爆响,震荡云霄。
巨浪弥天,奔如脱缰之万马,势如翻海之鲸鲵。
玉溪寨墙脆如薄纸,被决堤大水瞬间击倒,化为水中渣滓。
地如滚龙动,山似劲草摇。
玉溪两岸林立的堡寨之中,所有的清军兵卒皆已亡魂丧魄,重足而立。
坐镇在外的清军副都统骨寒毛竖,面无血色,双眼之中,已是绝望。
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们被明军骗了!
明军根本不是在与他们对峙,而是在为他们准备坟墓。
顷刻之间,地籁风声急,天津云色愁。
洪浪只在须臾之间,便一举荡平了清军辛辛苦苦修建起来的百十堡寨,轻如吹灰。
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
即便是奔逃的清军,也难以躲过这迅疾的大水,被无情吞没。
大水直击玉山县城,一时间,洪水滔天,浩浩方割,怀山襄陵。
城上守军,惶然无措,不知何处可躲,只能干巴巴眼看着水漫玉山。
巨大的冲击,直接使得北城墙裂隙丛生,清兵皆为之胆寒,大呼小叫。
惊涛叩城,问何人训水来攻?
焦琏立于山坪,宝象沉静,望漫川之水,观渺渺之城,心中并无已竟全功的喜悦。
借天地之时,召山川之力,以肃胡氛。
虽全胜,而民亦苦也。
玉山县的北城,最终还是没能抗住这一雷霆之击,轰然倒塌。
大水,灌城而入,城中之人,无论敌我,尽皆溺毙。
在大水冲到统领府的前一刻,顾纳岱愤怒的指天大骂:天神助明不助我,敬之何用?!
连日的大雨,的确是帮助了明军,使得玉溪涨水,在向大坝蓄水的时候,清军没能及时注意到流量的变化。
等到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顾纳岱怀着满腔愤恨之情,满心不甘的被大水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阖城人牲鸡犬,瞬息灰飞烟灭。
还似金堤溢,翻如碧海流。
玉山城,成了一口装满水的大瓮,里面盛满了砖石土木,血食肉汤。
城北高岭,庆格尔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震撼的目瞪口呆,旋即失魂落魄。
这便是崩天之力,人力岂能阻挡?
面对这样的大水,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大水灌入玉山城后,势头大减,渐渐平息。
一个时辰后,城外尸沉泥沙,城内殍浮于水,更有断头裂体,随波逐流。
日光清盛,遍洒群山。
川原之上,浮水退散。
及至申时,地面上才逐渐干涸,始能行人。
早已待命许久的明军得焦琏之令,三军进发,顺玉溪直奔玉山城。
踏羽营万骑过境,王之仁部、京营四部皆随后而行。
此时的玉山城,北城倒毁,处处断壁残垣。
更有泥石淤塞,半遮半掩。
焦琏令京营总兵陈泰率部一万,在此驻留,打扫战场。
其余各部,轻兵急进,火速杀奔广信府。
玉山县攻克,明军便无后顾之忧,粮草可以从衢州府内的江山县和常山县转运至玉山境内,再由陆转水,通过玉溪向前线输送。
十一月二十六日,征西大将军焦琏督军十万,兵围上饶。
驻守在上饶的是清军江西总兵金声桓,所部兵马五万,坐镇广信府治,以拒明军。
他本以为有顾纳岱扼守玉山县这条要道,明军就无法从衢州府进入广信府。
可是万万没想到,明军却忽然出现在了上饶城下。
要不是他素来谨慎,将斥候哨探范围扩大,说不定上饶城便会被明军突袭。
明军水淹玉山县,狠绝凌厉,一战全灭鞑子,上饶城根本无从得知消息。
金声桓站在上饶城头,见明军步骑数万,蔽野扬尘,威风凛凛而来,大为震颤。
所部诸将,皆脸色瞬息变换,凝重起来。
金声桓,字虎符,陕西榆林人,世袭军户,曾隶属于督师阁部杨嗣昌麾下诸营。
清军攻陷辽东之后,他全家被俘,金声桓只身入关,投总兵黄龙麾下为将,后转投左良玉。
左良玉死后,金声桓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任江西总兵。
洪承畴督师江西之后,金声桓便被派往广信府驻防,为江西东南藩屏。
金声桓在城楼之上,俯瞰城下,明军万骑沿玉溪水两岸兵进,有投鞭断流之势。
这让金声桓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大耳圆脸,虎目短眉。
明军,何时有了如此庞大的骑兵???
这样的阵势,即便是吴三桂手下的关宁铁骑,都未曾达到过。
在北地也就罢了,可是在这江南水乡,明军哪里来的这些战马???
金声桓心中震撼不已,他不知道,踏羽营的这些战马,可都是从八旗骑兵手中抢来的。
多铎、满达海、叶臣、刘良佐等等,这些人为明军贡献了不少的战马,这才有了踏羽营这般雄壮的规模。
“总镇,城西发现明军步卒两万,正在灵山峰下扎营。”
“另有别部两万,正西绕城南。”
一名将领上城,按刀上前,向金声桓禀报军情。
其人吊眼细眉,长脸厚唇,臂膀壮实,穿着一身布面甲。
他叫汤执中,乃是金声桓的副将。
金声桓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明军这是想要围攻上饶。
上饶城中,有五万守军,明军竟想一口吞下,实在是太过自信。
正当他领诸将观察明军阵势之时,又有快马汇报,在城东,竟然也发现了明军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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