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郑遵谦的部下从镇子中找了一个游方郎中前来。
这郎中查验了一番陈贞慧的伤口,所幸伤口还不是很深,也正好没有伤及心肺,险之又险,陈贞慧捡回了一条性命。
郎中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金疮药为陈贞慧敷上,又开了个滋补调养的药方交给了万元吉。
“未及心肺,保命一条,万幸,按这药方,连服七日后,安心调养便可。”
“多谢先生。”
“不必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共十两银子,有劳。”
一旁的严起恒眉头一挑,十两银子,这不是坐地起价嘛,这行脚郎中,心也太黑了。
万元吉摸出了银子,打发了这郎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十两银子也罢。
郎中离去,郑遵谦与部下将陈贞慧抬进了竹屋之中,安置在了榻上。
万元吉与严起恒在院中转了转,便走进了竹屋。
屋中,别无他物,满屋的书卷,书案之上,还有未写完的书卷。
墨香,充斥在竹屋之中。
万元吉没想到是这般景象,于是便好奇的向书案走去。
桌案之上,墨迹斑斑,翻开的书页上,还有着没有写完的字句。
在桌旁,用竹条压着一沓字迹方正整洁的书稿。
万元吉略感惊讶,难道这书生在着书不成?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万元吉拿起了那书稿翻看起来。
“闯贼之变,邸报断绝。民间颇有流传,中外大震。金陵群亡赖,挟饥军思逞,汹甚。勋绅富室,重足立矣。大司马史可法,将有勤王之行......”
“自士英之卖可法也,可法失势,悯墨而已。而攻史附马者,亦遂出。”
“时曰广情词慷慨,须髯尽张,勋臣俱面相觑无言,而给事中李沾之咆哮忽起,众咸惊怪之。”
“沾则攘祛大呼:今日尚不立福王耶?吾撞死于此!掖御史陈良弼佐之,刘孔昭亦作索剑状,曰:大家死!大家死!”
翻看数页,万元吉震惊不已。
他急匆匆拿起了桌上那本有着封装的书卷,翻到了扉页。
只见,书名曰:《过江七事》。
万元吉喟然一叹,默然静立许久。
方才看到的那几页书稿内容,是《过江七事》的第一卷,名为:《计迎立》。
文中详细记载了弘光立国之时的朝堂事宜。
万元吉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将目光看向了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书生,心中感慨万千。
他,真的在着书。
还是一本弘光朝的史书。
年纪轻轻,便能潜心着书,此子,非常人也。
严起恒有些不喜欢竹屋中的气味,于是便来到了院中转悠了起来。
院中有一方菜畦,一口水井。
除了书生住的那间竹屋,还有两间,一间是伙房,另一间则是柴房。
严起恒在柴房门口,发现了没有铲干净的牛粪残渣。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牛粪很新鲜,似乎时间不久。
这令他有些奇怪,这院中并无牛棚,也无喂牛的草料,何来的耕牛呢?
于是他往门外走了走,想看看能不能找寻到什么踪迹。
在门后,严起恒看见了跌落的门栓和两根粗壮的木棍。
他拿起木棍端详片刻,便将门扇复原,用木棍抵在了门后。
看着被木棍抵住的门,严起恒沉思起来。
歹人要杀书生,不是为了谋财,书生家中只有书卷,值不了几个钱。
虽然发现了牛粪,但应当不是书生所养,所以也不会是冲着牛来的。
门扇之上,有踹门的痕迹,严起恒脑中已经复原了当时的情景。
书生很小心,特意用木棍加固了门扇,但被人骗开了门。
现在看来,倒是很像仇杀。
正在严起恒推想案情之时,万元吉也走了出来。
“震生,可有什么发现?”
“部堂,极有可能是仇杀。”
“我看也像,这书生能写出《过江七事》,对当时朝中情况知之甚详,应当不简单。”
“待他转醒,一问便知。”
于是,万元吉一行人便在陈贞慧的竹苑之中暂时歇脚。
及至天色暗沉,郑遵谦从镇子中买来了饭菜,众人果腹之后,陈贞慧幽幽醒来。
闻讯,万元吉与严起恒直奔屋内。
陈贞慧面无血色,嘴唇苍白,见几张陌生面孔,无精打采。
“不必惊惧,我们是好人。”
“方才自门外路过,见院中异常,遂拔刀相助。”
“你的伤,未及肺腑,但伤势严重,需长久静养方能恢复。”
万元吉站在榻边,俯视着陈贞慧说道。
陈贞慧见万元吉举手投足之间,都有隐隐的官威,于是便猜到面前之人,一定是个官员。
“多谢搭救......不胜感激!”
说话间,胸膛起伏,牵动伤口,令陈贞慧疼的直吸冷气。
万元吉见状,于是急忙转至正题。
在他的询问之下,方才得知,眼前的书生,竟然是当年复社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
这不禁两众人十分意外,怪不得他能写出《过江七事》,原来是复社中人。
在问及为何歹人会袭击他时,陈贞慧忽然额上汗珠大作,又昏迷了过去。
万元吉无奈,只得作罢。
但在角落里一直观察的严起恒,却是眼神玩味。
今日,他和万元吉能出现在这里,恰巧将陈贞慧救下,那是因为他们是奔着高桥镇的命案来的。
在进入无锡界内之后,便听说高桥镇出了命案,死了三个士子。
于是他们连无锡城都没进,直奔着高桥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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