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在京满汉诸臣皆先后毕至御殿之中。
小皇帝福临端坐龙椅,摄政王多尔衮列左,辅政叔王济尔哈朗列于右。
皇太后布木布泰于大殿耳房之中独坐静听。
诸臣叩拜,推金山倒玉柱,齐呼万岁。
礼毕之后,在诸臣的疑惑之中,摄政王多尔衮开口道:“洪承畴上奏,江西大败,丧兵五十万,江西全境已为明廷所有。”
话语一出,满殿哗然。
诸臣瞬间沸腾,议论不止,旋即便能听见有人已经开始声讨洪承畴,要求论罪。
位列班首的几位重臣皆面色各异,不动如山。
“诸位,形势危急,诸位可有扭转颓势之良策,尽可畅所欲言。”
多尔衮皱眉威严道,诸臣议论之声稍却。
这时,满臣班列之中走出一人。
“臣以为,江西事败,洪承畴罪无可赦,当论死罪。”
说话之人,贝子锡翰,他面上充斥着傲然得意之色,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幸灾乐祸。
直到多尔衮暗戳戳瞪了他一眼,锡翰才有所收敛。
锡翰的话,满臣们一片赞同,皆认为洪承畴丧师失地,罪该万死,言辞之中,杀心毕露。
在满城们看来,洪承畴这样一个投降的贰臣,怎么能够手握大清数十万重兵,我八旗子弟岂无良才乎?
锡翰的话音刚落,就见汉臣班列中走出一人,行礼进言道:“启禀摄政王,臣以为,江西之败,不能全责洪学士。”
“臣观江西战报,败因根在鄱阳。”
“我军左梦庚部水师遭明军数路舟师会攻,以致覆亡,遂致陆师割裂,各部孤立,明军分而击之。”
“说到底,乃我军水师势弱,一军败而全局败。”
“因在水师也!”
锡翰目光一冷,瞬间扭头看向了为洪承畴出言开脱的兵部右侍郎金之俊。
金之俊也毫不畏惧的与锡翰对视,满臣们想要洪承畴死,这种头不能开!
更何况洪承畴虽然出身闽地,但是一直事于北地,更是大学士范文程亲自招降,又感恩于先帝,故而对北党更加亲近。
所以北党要保下洪承畴,不论是他有督师之才,还是他心底拥护小皇帝,都值得北党出手。
多尔衮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其他臣工。
这时,汉臣之中,又站出一人,乃是给事中许作梅。
“臣反对!”
“金侍郎此言谬矣,洪承畴经营江西半载,明知鄱阳湖乃重中之重,为何不早早编练水师,设置江防?”
“说来说去,还不是轻敌大意,以为明军无力西进。”
“臣以为,洪承畴督师不利,调度无方,当革职论罪。”
金之俊的脸色难看起来,给事中许作梅是陈名夏的人。
许作梅的话,就是南党的意思,南党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要和他们对着干,真是昏了头!
就连范文程也心中咯噔一下,显然没有想到南党的人竟然也要洪承畴死。
朝堂之间的斗争十分复杂,满臣与汉臣之争,北党和南党之争。
此前,在满汉之争时,南北两党都会暂时搁置争议,齐心对外。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南党竟然站在了满臣那一边。
范文程心中一冷,与一旁的宁完我对视了一眼,两人均心中明白,风向,变了。
许作梅的话,引起了满臣们的大声支持。
多尔衮见状,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将洪承畴革职论罪了。”
“拟旨吧,洪承畴败军丧师,逮拿进京,革职问罪。”
“调镶白旗都统佟图赖接防庐州,镇南将军陈泰总理前线钱粮兵事,布置防务,开府黄州。”
“另抽调都统硕詹移镇安庆府,治潜江,堵御明军北上。”
多尔衮乾纲独断,当即发出了一连串旨意。
这让另一边的济尔哈朗心中略有不快,但是他却面不改色,依旧平静。
见摄政王多尔衮下了决断,兵部右侍郎金之俊眉关紧锁,看了一眼范文程后,退回了班列之中。
吏部侍郎陈名夏站在人群臣之中,垂手而立,面有傲然之色,向着许作梅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大殿偏房之中,布木布泰叹息一声,洪承畴也难保了,现在只有看范文程有没有回天之力,能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之中,保住小皇帝。
这时,南党小胜一场,北党刘正宗忍不住了,甩袖出列,说道:“臣翰林国史院编修,刘正宗启奏。”
“既论洪承畴战败之罪,亦当论前者之罪!”
“豫亲王先败于江南,叶臣又折二十万大军,诸贝勒都统折戟于江阴城下,损兵折将,未收寸土,其罪,不下洪承畴!”
“若早先克定杭州,或取苏松诸府,又岂有今日危局?”
刘正宗说话之时,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福临向其静静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刘正宗善书画,写得一手好字,为人忠敏,所以范文程一直很器重他,将他举荐给了布木布泰,陪同小皇帝福临练字。
福临很喜欢刘正宗,因为刘正宗的画笔十分神奇,能画出许多他没见过的景象。
刘正宗的话,令大殿之中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噤声垂首,不敢言语。
甚至连满臣都闭上了嘴,向刘正宗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不要命了?
敢在摄政王面前提议论多铎之罪!
原本无心掺和,闭目养神的济尔哈朗也惊奇地睁开了双眼,想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见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史院编修,便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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