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私立医院，重症病房。
凌承袭冷冷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逸枫，少顷，十分厌恶地别开头，又望向了天花板。
因为沈逸枫的那一枪，他这条命是捡回来了，但肺部的创伤和后遗症却是永久性的。
生不如死，大抵说的就是他这种吧。
沉吟片刻，凌承袭问沈逸枫：“你为什么不让我出院，是要我一辈子待在这种鬼地方吗？”
“承袭，你这么恨我吗？就不能好好说话？”沈逸枫一脸伤怀和自责，大概这一刻，他的情绪是真的。
凌承袭顿时怒不可遏：“难道我不应该恨你吗？我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不能发怒，甚至不能一口气说很多话，否则就会咳，不停地咳，直到咳出血才罢休。
这样的日子，凌承袭受够了。
沈逸枫十分激动：“承袭，我说了很多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你他妈冲我开枪难道不是故意咳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凌承袭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止不住，咳得一张脸通红，唇角全都是血沫子。
他佝偻着背蜷缩在床上，像个小老头子，往日的玉树临风已经不在。
沈逸枫连忙给他顺背，但是不行，这种激动下的猛咳不是顺背就有用的。
他摁了服务铃。
很快，医生匆匆赶了过来，给凌承袭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又用了喷雾，才把他咳止住。
“二爷，承袭少爷这个情况不能够激动，一定要注意。”
沈逸枫抬了抬手，把医生遣退了。
他幽幽看着凌承袭，问道：“如果出院，你回沈家吗？”
“我为什么要回沈家，我又不姓沈。”
刚开始的时候，凌承袭知道自己不是凌秋水的儿子，心头是惶恐不安的。
后来发现沈逸枫对他特别好，他便又放下了戒心，从心底里慢慢接受了他是私生子的事实。
但其实这不重要，他不在乎是不是凌家嫡出，只要有钱就行。
即便和凌家决裂，他都还觉得，沈逸枫对他那么好，只要能保证他的锦衣玉食，什么都行。
谁成想，他会给他一枪。
如果打死了也就罢了，偏偏又没死，只是让他生不如死。
下半辈子他怎么过，熬着吗？
他不是沈飞尧，没有勇气去自杀。他其实很怕死，所以他讨厌这种苟延残喘般的活着。
“我已经在托人寻找合适的肺叶，给你进行肺移植。”
“你不是还有个六亲不认的儿子吗，你把他的肺挖来给我啊，他反正都残废了，活有什么用？”
凌承袭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透着希冀。
他是真的觉得，沈飞尧的命没有他的命值钱，因为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
沈逸枫冷幽幽看着凌承袭没吭声，一双眼沉得如万丈深渊，什么都看不透。
凌承袭又道：“对吧？他反正都残了啊，躺在哪里生不如死，为什么不把肺给我呢？你不是要赎罪吗，他不给的话，你可以把你的肺给我啊？”
他癫狂的眼底透着凶残，这跟沈逸枫简直如出一辙。
这一刻，沈逸枫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偏心眼，明明都是自己儿子，他喜欢凌承袭，却不喜欢沈飞尧。
因为凌承袭的身上有他的影子，像他那么心狠手辣，像他那么老谋深算。
少顷，沈逸枫道：“承袭你再忍忍，世界这么大，找个合适的肺源很好找，相信我。”
凌承袭阴恻恻看着他，满目的恨意：“我要出院，我不在这里等。对了，凌承知是不是要跟那女人结婚了？他怎么可以结婚呢，我不服，我什么都没有，他凭什么可以结婚生子？”
说着，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沈逸枫的手，“爸，杀了他，杀了他凌家的东西就是我的了，那死老头子其实很喜欢我，他是真的疼我。”
沈逸枫抽回手，看怪物一样看着凌承袭，最后用力闭上了眼睛。
报应，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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