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纪纲怒指他道,“巧舌如簧,真不知死!”
“有趣,有趣。”朱棣打断纪纲道,“你且往下细说。”
包元乾一拜又道:“纪大人当日不在酒楼,自然不知是何情景,众监生邀我以应天府城为题作诗。前两句是微臣初临帝都惴惴不安的心境,而后两句则是借应天府城乃天子帝都,龙盘虎踞气势写出九五之尊的天子。借应天府城恢弘之气势,盛赞天子的天命正统!”
“天命正统?”朱棣听到了这个让他敏感的关键词,他倒想听听包元乾如何解释。
“那日纪大人不在场,微臣所言的乃是举头红日,白云低。而绝非是举头,红日白云低。纪大人说天子肩挑日月,背负星辰。而微臣诗中则言天子便是那颗高高在上的红日,而微臣与同僚百官才是那低低的白云。臣自白云中仰望天子,天子高高在上光芒万道一览大明万里江山,五湖四海,将之尽揽入怀。如此气势磅礴,四海皆平白云皆低,谁可匹敌又岂非不是天命正统?”
包元乾额间起了些许细汗,他心思转动极快,一气呵成,大脑几乎要宕机了一般滔滔不绝。他本只是个剽窃诗词的人,却生生被纪纲逼得成了个诡辩家。
“好一个位极人臣,好一个天命正统。”朱棣突然龙颜大悦,一拍龙椅道:“奉直郎你果真有才,难怪旁人说你心思活络,平身罢。”
“微臣不才,还望圣上不予深究。”包元乾长吁口气起身,他看了一眼那替自己说话的蟒袍男子,方才朱棣提及他的名字叫梅殷。
这梅殷乃是朱元璋女婿,宁国长公主的夫婿也是朱棣的姐夫。难怪可以直言不讳,这朱棣也没有为此置气。
包元乾方才可谓险象环生,朱棣表面看起来似乎不以为意只观二人激辩,但是权欲极重的朱棣绝不是什么豁达的仁君。尤其涉及到权力,反诗等等,他杀起来可是不管你立过什么功劳的,哪怕想引为己用,也会毫不犹豫除掉。
方才自己要是支支吾吾,这条命可不是一块传国玉玺可以救回的。
就在包元乾以为无事时,那纪纲眼珠一转又道:“启禀圣上,奉直郎此诗虽然解答无误,但是却不像是亲作,而是抄仿。”
包元乾冷笑一声,心道老子这是唐寅的诗,你想证伪除非坐个时光穿梭机去一百年后把他接来才行。
谁知纪纲却说:“臣等锦衣卫在调查逆臣方贼一案时,似乎也曾在逆臣书房内见过此诗。”
他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谁不知方孝儒乃是被族灭逆臣,乃四恶之首。连齐黄都尚有旁支亲族未被尽诛,倒是这官职不大的方孝儒生生被圣上诛杀了全族,男女不遗,老少不留足见彻骨恨意。方孝儒所留文学诗集一并销毁,连其老师宋濂的文章中涉及的方生段落都被毁掉。
纪纲突然将这首诗与方孝儒联系起来,实在是用心险恶!
果不其然,朱棣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一副沉虎般多疑道:“竟有此事?可有那诗册原物?”
纪纲道:“灭方贼时早已一并销毁之,不曾余留。但是此诗初看便觉得大逆不道,故而臣颇有些印象,如今听奉直郎大言不惭,倒是记起此事。”
包元乾眉头紧皱,死死盯着纪纲,心道狗日的想来个死无对证,把自己和方孝儒串起来诬陷,那方孝儒门生故吏都被诛杀殆尽,这纪纲利用自己锦衣卫身份侦办方孝儒一案时的独立性,无人所知这诗集真实出处便反污自己。
他一计不成又来二计,如此一来,他自己说无,纪纲说有,就成了个死局。但纪纲毕竟是朱棣宠信的锦衣卫,自己毛都不算,掂量掂量也知道朱棣如何猜测的。
“不妥,既无罪诗便不可莫须有,纪大人可是要栽赃嫁祸?”那梅殷再次出列道:“那方贼伪儒假学,岂能做得这等气魄之诗?”
朱棣见梅殷又一次站出来,眼皮抽动了两下,不过却面不改色的沉声不言。
纪纲的目的是要置包元乾于死地,岂肯罢休。他洞悉到身旁朱棣抽动的脸颊,自然明白圣上对梅殷屡次拂天颜已有不悦。
他出言道:“圣上曾言,方贼事关重大不可小视。我作为臣子也只是实心办事,何罪之有?”
两人僵持不下,朱棣看向右侧一个紫袍文官道:“勉仁善断,此事怎讲?”
那紫袍文官年约三十,谦谦君子的模样奉着笏板出列道:“回圣上,纪大人乃侦办方贼逆案之人,所言或非空穴来风。只是..毕竟诗集早已销毁,若是无罪而诛实乃寒人之心。”
包元乾听朱棣叫他勉仁,又言其善断,自知此人八成便是内阁之一的杨荣。这杨荣也是在和稀泥,本着两边不得罪的话锋打太极。
杨荣话音一落,又道:“只是听闻方才奉直郎之诗,颇为气势磅礴,在那酒楼之上也是信手拈来,看来实乃文采斐然。以臣言,不若让奉直郎当殿赋诗一首,若奉直郎妙语连珠,自然也绝非是抄仿他人之作,也就与方贼毫无干系了。”
朱棣看着另一侧为首的一个白发老臣道:“武定侯觉得此言可行否?”
那武定侯自然是郭英,郭英拄着杖沙哑道:“回圣上,臣并无异议,杨阁此言乃是上策。”他一言已出,身后的武臣纷纷出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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