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像一张黑色的大网覆盖了最后一丝光。
喜嬷嬷让膳房的人熬了粥端着走进了偏殿。
一进殿门，床榻上卫钦已经醒了过来。
卫钦将被褥掀开了，应该是想要下床的，可是奈何现在浑身都是旧伤，牵一发而动全身，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又无力后仰在床上。
小银狐趴在了卫钦的胳膊旁蹭了蹭。
像在安抚。
卫钦的眉轻皱了皱。
喜嬷嬷放下食盒的刹那，打帘的内侍探究的目光瞅了瞅床上的人。
不看还好一看如浸冰海，那目光透着一股阴柔，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让人见了喘不过气。
卫钦只抬头向外看了看，随着喜嬷嬷抬头他浑身气息收敛，方才都是错觉般。
她会来的。
他肯定的想。
她的阿姊骨子里就是个善良容易心软的人。
他甘之如饴。
谁想竟是跟太后宫里的人来的，这是意料之外。
阿姊依旧那么谨慎啊。
看来如今不想引人注目还不行了。
都是那个下人坏事，如果不是他笨手笨脚，他也不会改变计划，惹得一身伤。
真是甘心呢……
那么狼狈的样子被看到了
“殿下，您就躺着好好休息，别乱动了！”说完出去了。
“李小姐。”李玉慈带着尔奴二人进来，走到床榻边坐下意味深长道:“又见面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卫钦睡了两天早就饥肠辘辘，“咕噜咕噜”肚子发出响声，耳尖发红。
他抬起头，眼眸里透着未散的疚意。
“让小姐笑话了”李玉慈显然没料到是这么轻易就情绪外漏的人，毕竟在这阴暗的宫中，长期被欺凌依旧能保证纯真，眼中闪过讶异。
而卫钦从她进来后浑身就失神僵持着，眼眸中凝聚着色彩，没让人察觉。
昏迷了一天，没有气力说出的话过于纤细，嘴角噙着柔静地笑意。
后把手放嘴边着头，沙哑着声道:“咳咳！。
给她的感觉是可怜。
她从不专注无关紧要的人，不会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即便是再活一次，她的性情依旧淡然。
可看着他这幅样子，莫名的有些难受。
李玉慈平息着心里的一样，走到床前递了杯茶对着他道:“殿下哪里的话，喝杯茶润润嗓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像是做了上百遍。
她虽年龄不算大，发饰也雅致简单，加上不喜复杂艳丽的衣裙，穿着靛蓝色束腰裙，多了丝亲切。
如今她眉头蹙着，那双清如幽谷的眸子凝视在卫钦的身上。
这一幕仿佛定住。
卫钦嘴角依旧是得体地微笑，心跳却无息的加快节奏。
当年被扶姑姑带进了楚勒国的皇宫，那颗心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姑姑只告诉他，他不能被人发觉是男子，不然就会招来祸端。
所以他常常低着头，在暗处卑微的重复着同样的事，也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穿着让他喘不过气的衣服，不合脚的鞋子，痛也不能换，久到脚骨扭曲。
他忍着脚上的疼痛只能到了晚上在床边上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每天被人叫着小哑巴。
喉间的刺痛都使他辩驳不得
直到有一天——
***
少女爬上了楚勒宫前院那棵巨大无比的梧桐树，坐在枝头上，安慰着对仰头看她的小少年说：
“我都能做到，你也可以。”
风吹过树梢，沙沙沙——
耳边是：
“你叫什么名字？我为什么没见过你”
“你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
“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想要吃吗？”
“哑巴妹妹！你要学会反抗，保护自己。”
***
楚嘉云用常年冰凉的手背去为男子降温。
楚嘉云接着用冰冷的湿手帕贴在男子的额头，手被人紧紧攥住。
不一会儿少年忽然偏头，脸上浮出一抹苦色，唇缝中吐出模糊不清的呢喃。
女子贴近嘴边。
“…别…不……”
楚嘉云把下滑的被褥向上扯了扯，拍着男子的后背，哼着歌谣轻声道：
“领儿，阿姊在这里。”
“不……”
“莫怕，阿姊在。”
不厌其烦重复着。
如一袭轻柔，绵软的浪花抚平了狂躁的气息。
男子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摸了摸男子的额头，轻声道：
“总算降下来了。”
***
屋内气氛有些寂静，说不清道不明，卫钦回过神抬头见女子看着她，神情不禁一顿。
“殿下，喝点吧。”她重复说了一遍，眼眸定在他脸上。
他终于动了动手臂，手颤颤巍巍地拿起勺子。
李玉慈看着他，拿个勺子都如此费力，迟缓僵硬地用力捞着。
“咣当”一声，勺子落去碗中，几滴水溅到他的脸上。
卫钦的脸色涨红。
左手一抖瓷碗一歪，一双冰凉的手扶住，包裹着他的手掌，
男子低着头一动不动，嘴唇微张，胸脯剧烈起伏着。
卫钦垂着眸，辨不清情绪，回过神口里已经被喂入了一口粥，虚弱的身体得到了缓解，抬起头看着身前的宫人。
女子在桌面饮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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