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芽】（被压着的发泄欲）
在新的班级里还是没能完全融入进去，也算是，减少了人际交往的必要负担，不过许森却没把重心放在学习上，而是放在了手工社上。
许森用镊子翻找着同色的拼豆：“溯光，这个颜色的还有没有。”
溯光的声音依旧很甜：“我看看.......盒子里没有啦，你到碗堆里翻那些杂的找找。”
“好，陈爻，帮我递一下那边那个碗。”
陈爻放下笔，抻腰去拿碗，手短够不着，然后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子去拿。
许森看向陈爻的本子，密密麻麻十多行字，他好奇地问道：“你在做笔记啊？感觉文科生要背要记的东西好多。”
“不是啦，是我写的短篇小说，”陈爻说着话，顺带把本子推到许森面前，“我很喜欢文字，这篇文刚好写好了，你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吧。”
“好，行，我看看。”
许森接过本子，字只有行段一半高，小小的，很圆润，单个看一般，但连着看很养眼，非常工整。
“压？”只是单字，好奇怪的文题，先看吧：
她醒过来，在又一个时间紊乱的夜晚。天黑成一大块粘稠膏体抹在窗外，涂到眼前，油润得要滴下来。
先摸了手机看一眼屏幕。没有任何消息，凌晨三点。这个时间点和一个好梦相称，但她躺在原地睁着眼。天花板上一块斑形状像被拍扁了色彩尽失的鱼，游不动了就干涸地浮在乳白色海洋里，形状枯槁到突兀。鱼停在圆形灯不远处，没有亮起的的灯和天花板顶上一个白色按钮毫无区别。她瞪大眼睛盯着鱼和按钮，没戴眼镜，所见皆模糊搅成一团，瞪到觉得眼睛快金鱼样凸起脱出眼眶方才收了目光。
她侧耳听夜晚。
......
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只大手按在喉底，任凭零一只大手把玩天鹅的颈。
......
糜烂的味道掺在泪水里，断续的呼救掺在呻吟里安全被剥夺，推拒被驳回，一切成了她必须无声保守的秘密。
......
捡起的碎片还在手心里躺着，骤然攥起的动作把掌纹割断。
收拾好一切，她坐在窗纱给，头点着墙，把最后留下的一块举起。夜晚的声音潮水一样涌来，无孔不入，她的呼吸声微弱起伏，渐渐小下去，渐渐淹没在夜晚的声音里。
......
泡在水里的右手腕上新鲜的红色还在汹涌而出。
天亮了。
许森看完只觉后颈一阵麻冷，描写如泥泽一般浑臭粘稠，不是说写得不好，而是给人感觉如此，就像文题【压】一样，许森感觉心脏被压地死死的。
彼时只喜欢游戏和动漫的他不知道文字的力量可以那么强大，强大到可以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生，操成手术刀剖开他的皮层。
许森看着这个成人童话，瞬间想起了儿时在小镇里的回忆，尖酸刻薄、淫乱不堪、酒肉横臭、是非不分......一切不好的画面涌入脑中，他的脑袋像个坏掉的冲水马桶，脑里满是污秽肮脏的东西。
与此相附和的，还有家人的阴晴不定和比对质疑，他感觉自己也被什么东西侵犯了。
出于下意识的抗拒心理和自我保护，许森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另一只手推开了本子。
这一举动招来了陈爻的关心：“怎么了？是我写的东西刺激到你了吗？”
许森的头抽动了几下，幅度很大，像是患了癫痫一般。
他不管自己怎么样，他只觉得右手边的这个女生，不简单，至少，不再配得上“纯洁”二字——是的，她也是个“患者”，不仅仅是患了病，还是和自己一样的病，他们就是同一个病房的邻铺。
过往的经历绝对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许森瞥了一眼陈爻的手臂——细细的划痕，很浅，但还是有的，而且很工整，和她的字一样工整。
许森咽了口口水，嗓子卡了一下：“不是，咳，没有，写得很好，就是有点儿......出乎意料。”
陈爻像是嗅到了什么，警惕地收回本子，放进布袋子里，低着头，一副假假的笑容。
“啊哈，抱歉，正常人都是会对这些东西反感的，如果我的文字刺激到你了，那么真是抱歉。”
很奇怪，为什么要对世界上正在发生的罪恶道歉，这不过是有个勇士敢站出来发声罢了，却要被当成低俗封闭吗？
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尝试以这种方式和外界接触了，就与鲁迅先生一样，碰壁，但还是继续奋力且愤力地批判吃人的社会。
没什么好道歉的，但许森还是回了句：“啊，没事。”
陈爻不再说话，两个人视线没有交汇，相互躲着，气氛瞬间陷入了尴尬。
为了避免持续低温，陈爻起身去小阳台看言川和阿鸩跳舞，爽朗地笑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但许森还是注意到了她的黑瞳对准自己闪了一下，像是私家侦探在偷拍。
许森也装作没事人，转过头去继续翻找着碗里的拼豆，噢，他只是翻着，并没有找。
他在想刚才所见的文字，辞藻，和句段。
不知为什么，心里很燥热，他躁得镊子把拼豆弄洒了也不知道，心中一团火，那好像是克制了许久得发泄欲，一种曾施加在别人身上导致伤至他人得发泄欲望。
突然，许森想到，自己可以换一种方法发泄，文字是个好东西，他可以以此来“施暴”。
但他总归还是太年轻了，正是因为记录下了什么，他才会像爷爷所说的：会被过去困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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