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傍晚，如同白天一样炙热，人们三三两两的分坐在一张张有些脏腻的桌子傍边，一口冰凉的啤酒咽下，带来的瞬间凉爽又很快的被闷热冲散，透亮的汗珠像是脱了缰绳马儿奔流而出，所经之处除了留下一道道油腻还夹杂着些许各种风格的体味儿。这些都混合在烤肉的烟气里，似乎发生了某些化学变化，将人们的拘谨化掉，释放出来的情绪都化成语言又巧妙地和周围的空气中和，几乎每一桌都是如此。
但米文烈他们这桌却安静异常，倒是显得很突兀。当他们听完谷存亮平静地不加杂任何情绪地讲完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儿，很长时间都陷入沉默之中，只听到专属于老男人那竭力吞咽啤酒的声音。
“你抓了她现行，怎么你还净身出户啊!你怎么想的？”打破沉默的是赵谦隼。
“我欠她的”谷存亮低沉地说道。
“扯淡!过了这么多年了，谁也不欠谁！”赵谦隼举起攥紧的右手向谷存亮挥了挥，怒道：“这事儿按我的办！一会儿先去干挺那个野男人，再去找王丽蕙理论，凭什么净身出户！太他妈欺负人了！”
“不行！现在就去！”越说越急的赵谦隼“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带着一盘花毛一体打翻在地，顿时引来隔壁桌的回头。
“别急别急！先坐下”米文烈一把拉住赵谦隼，帮亲不帮理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但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米文烈大口喝了一口啤酒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说道：“亮子，工作你辞了，刚才你说你要去南方，那里找好了？”
“嗯，联系好了，一家企业名字叫”谷存亮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真理集团。”
“靠谱吗？一个月给多少啊？”赵谦隼急切的问道。
“还行吧，比我现在工资要多一些。”谷存亮回答道。
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米文烈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个真理集团竟然还是一家外资企业，做的是进出口贸易。
“亮子，这真理集团还是一家外企额，和你的专业合拍吗？”米文烈放下手机抬头问道。
“一点不搭边，但是他们给我提供带新的三个月培训期，然后择优上岗。”谷存亮说完，拿出烟盒里的三支烟分了分，自己也点上一支。
“要是培训完没录用呢？三十多岁的人都是骑驴找马，哪有你这么草率的。你的工作不应该辞掉啊！”赵谦隼还有些愤愤的情绪。
谷存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看着赵谦隼坚定地说道:“就算那里不成，我会继续留在那边找其他的工作。”
“大哥，你不是小孩啦！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你怎么在那边过？”赵谦隼气不过又说道：“你玩道德高尚，你净身出户还裸辞，没钱你怎么过？你当生活是你爸啊，整天宠着你吗？”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
……
再好的出发点经过未经思考的语言来诠释，总会成为话题终结者。比如现在，三个人又陷入沉默之中。周围的喧嚣并没有让时间过得更快一点，反而在各种气味的作用下，空气变得压抑起来，使他们的胃部翻江倒海。
“你们认为，这个城市还容得下我吗？”谷存亮抬起头，看着他们说道：“每天早上起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每天晚上的梦中我都幻想离开这儿，这里没有我存在的意义。”
“那里，我一定会去的”谷存亮又看了看他们不知如何措辞的表情，举起了手中的大扎啤杯：“你们是我现在唯一可以说话的人了，来吧，干杯！”
“干！”“喝！”
喝酒就是如此，喝到最后不知所为，如巨鲸吸水一杯杯一瓶瓶地倒入肚中，当酒精充满血液，天摇地晃，胡言乱语便会不可阻挡。也不知道最后谁买的单，他们三个人你搂我我抓你一步三摇却又不曾跌到的缓慢地晃出摊位。还在摊上吃喝的人们，没有人会耻笑，反而羡慕不已，因为都认为这才是朋友出来喝酒的正确方式。
当他们三人从墙根放水出来后，紧紧挨着瘫坐在一起，像极了他们大学刚毕业那会。谷存亮还是那样，呆呆地望着星空一语不发。米文烈在身体的某处摸索着，艰难地掏出烟盒，抽出两支烟扔到他们怀里，自己点上烟把自己结结实实的裹在这烟雾之中。赵谦隼不知想到了什么，嗤嗤地傻笑不止。
“你们现在还做梦吗？”谷存亮看着天问道，像是在问他们，也想在问自己。
“做，怎么不做”烟雾中的米文烈随口答道：“做白日梦。”
“我感觉我现在就在梦里！我现在的感觉像在飞啊！”赵谦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扯着脖子开始了嘶吼：
“人们的眼神都象是烟雾
它们四周乱转但不让人在
我分不清楚方向也看不清楚路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糊涂
这周围还有一股着火的味道
在无奈和愤怒之间含糊地烧着
我突然一脚踩空身体发飘
我孤独地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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