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岸边约定的那天，纪杨等人早早地来到了那个老地方等待着。师匠手里提着一个塞得满满的手提包，里面装着他们要交给岸边那位老朋友的四百万日元。她现在是纪杨的专属管家，负责打理从银行那里摸出来的海量财富——尽管纪杨本人并不知道。
岸边从街角慢悠悠地出现，依旧戴着围巾，畏惧寒冷而紧紧裹着长风衣，眼袋有些重，似乎昨夜没睡好。
纪杨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
“嘿，你那边准备好了？”
岸边头都不抬，淡淡道：
“自然。我听说昨天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两个拿着麻醉枪的年轻人劫持了整个银行，本来以为是乌龙一场，但警方控制了局面之后，却发现银行的金库被人暗中扫荡一空。而那两个年轻人招供，他们只是收了点钱，所以拿着枪来恐吓一番，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希望你们的手提包里，装的不是银行里的钱。”
纪杨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微睁眼睛，随即自信满满，拍着胸膛保证道：
“放心！和那件事绝对没有半分关系。”
只有四百万的关系而已。毕竟拿的只是自己的钱，所以在纪杨看来，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脸上的神情天衣无缝，岸边端详着他的脸半晌，最终也没看出什么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匠心虚地往纪杨身后站了站。
岸边抬腕看表，见已是早上九点，扬起下巴指了指他开来的车：
“上车吧，我带你们去那家伙那里，现在他大概正摸索着起床，我们可以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纪杨好奇道：
“他叫什么？”
岸边没有回答，拉开车门，让姬野她们坐在后排。纪杨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拉上安全带称赞道：
“不错的车，开了多久了？”
岸边看着纪杨脸上的笑容，头疼地拉上车门叹气。他脸上的疤痕被掩盖在车里的阴影中，倒显得年轻了几分，只是那颓唐的表情清晰地表露出他的真实年龄。
“我和光熙成为搭档的那一年买的，翻修了不知道多少遍，居然还能在路上开。是个老古董了，轻点折腾，弄坏了要赔钱的。”
纪杨撇撇嘴：
“小气。怎么，看着车，你会想起被光熙扇巴掌的美好时光么？”
初见时岸边威严而森冷，现在他更像个领着退休金在院子里看孙子的老爷爷。唯一的不同是他没孙子——他甚至没结婚。这种人往往极珍惜身边还在的老事物，因为他没有未来，只有过去，那些老事物是他唯一能缅怀过去的依托了。
“我倒是希望她能再扇我两下，可惜她现在只会拿刀对着我，这车倒还是老样子。”
岸边愁眉苦脸地说，发动汽车，那个老引擎吭哧吭哧地发出来自五六十年前的轰鸣声，排出浊黑的气浪，缓缓行驶起来。
岸边所说的老朋友名叫芳村，常年在海上跑，出完一趟海会在岸上待个十天半月，那时他往往会在东京泡个温泉，在涩谷看看年轻姑娘们的大腿，然后回东京边上的老宅子里躺在躺椅上看猫和老鼠。
傍晚纪杨他们赶到那儿的时候，芳村正在一边切着冰块一边看电视。他面前摆着一大串杯子，五颜六色的酒满桌子都是，他手忙脚乱地切着冰块，想要把那块方冰切成圆形的。
很显然他也不是武器人，海风与盐将他的脸磨砺得老韧而粗糙，沟壑纵横间有着狰狞的皲裂，白头发晃晃悠悠地从额头上垂下来。
可当他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分明闪着凶悍的精光，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的眼睛。那双眼睛使他看起来比岸边年轻许多，欲望与野心使他很好地保持了年轻。
岸边指尖微动，道道寒光闪烁，将芳村手里那块方冰瞬间切削成完美的球，咣当一声落在杯子里。岸边走上前，优雅地拿起伏特加和利口酒倒在一起，滴上几滴柠檬汁，又点缀上两片薄荷叶，屈指一弹，酒杯流畅地旋转着，送到芳村的眼前。
纪杨鼓起掌来，可芳村似乎并不领情，不悦地瞪着岸边，似乎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掐着岸边的脖子。
“我享受的是调酒的过程，不是想喝这杯酒。”
岸边无动于衷，淡淡道：
“我调的这杯酒值四百万。”
芳村眼睛瞪得和豹子一般，立马将他那套享受调酒的理论抛在脑后：
“人你带来了？”
岸边往身后一指：
“眼睛挺大，可惜眼神不好使。”
纪杨从岸边身后走出来，微笑着致意。师匠把手提包递给纪杨，纪杨接过来，顺手放到芳村的桌子上。芳村却没伸手去接，嘴上的白胡子一抖一抖。
“你确定要出海的就是她们几个？一群腰还没我大腿粗的女娃子？这单我不接。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压根不知道出海有多危险，恐怕把出海当成了在水塘里玩鸭子吧！”他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纪杨身后的姬野她们：
“模样倒是不错，要是遇上风暴死在海里就不值得了。要不这样吧，当老爷子我的情人，等我下趟回来带你们去游泳馆玩个够！”
纪杨膛目结舌，还没等他说什么，泽渡先迈出一步，鄙视地与芳村对峙。她阴冷的蛇瞳里眼波闪动，天知道下一秒那张小嘴里会钻出什么恶毒的话来。
很幸运泽渡什么话也没说，很不幸她做了个手势，伸出一只手，食指和大拇指掐在一起，轻啧了一声。
等芳村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之后，老脸顿时涨得通红，腾地一声站起，宽厚宏伟的身躯顿时填满了整个房间，虬结的大块肌肉宛若铁铸。
岸边踏出一步，刚想制止，纪杨却先他一步挡在前面，镇定自若地与芳村对视。
“满脑子想着能当你孙女的年轻女孩，居然能在海上活这么久么？”纪杨冷笑道，“我开始怀疑你所谓出海的真实性了。不会是在风平浪静的海湾里兜圈子，回来拿着面粉糊成团当药卖吧？”
芳村愣了愣，双手骨节攥得咔咔作响，缓缓坐回躺椅上。他沉闷地开口道：
“我承认我刚才说的话不过脑子，抱歉。但我劝你们，海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没那个胆量吃不了苦，还是趁早滚回家吧，免得到时候喂了鱼！”
纪杨回头看了看电视，上面正在播放猫和老鼠的大电影，汤姆和杰瑞正在进行一场西部牛仔式的对决。纪杨一甩手，枪之恶魔的能力发动，变化出两把沙漠之鹰，他假装将它们从衣服里拿出来，扔在芳村的面前。
“吃不吃得了苦不劳费心。不是说要胆量么？来吧，先打中对方的额头算赢。看看谁的胆子更大，手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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