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我是真的老了,老糊涂了。丫头,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赤神肯定听得见,赤神会回来的,带着和平,重塑我们的家园,我相信。”
少女没有起身,目送老妇人慢慢地走出屋门。
影子有些长,慢慢融进了黑夜。
“姐姐。”
“连儿,乖,明天再去镇上跑一趟,再去信使那问问。”
“好啊,刚好我和阿飞约好了明天一起去镇上卖兔子。”
“等到下次你再逮到兔子,就别卖了,姐姐烤给你吃。”
“好啊,姐姐,好久没吃过肉了都。”
“一言为定。”
“不行,还是算了。秋税马上就要来了,还得交税呢。”
“连儿,对不起。”
“姐姐,没事,只要是和姐姐在一起,每天吃红薯喝白开水我都愿意。”
“连儿,你相信赤神会回来吗?”
“相信,肯定相信啊。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连儿。我。”
少女欲言又止。
“天色晚了,连儿你先睡吧,我再做会事。”
“晚安,姐姐,你也早点睡。”
“晚安,连儿。”
“不知道今晚芙蓉女侠会不会来我们村。”赫连轻声嘀咕着。
夜色渐浓,屋里回荡着少年喃喃的呓语。
“姐姐,快看,芙蓉女侠又来了。”
“师傅,师傅,等等我,为什么还不教我武艺呢?”
“啊,真好吃,姐姐你也吃。”
少女抹去了少年嘴角的口水,锁好屋门后就从窗台处跳了出去。
不知从何时起,一种传言开始在赤土国流传。
赤神已经倒下了,倒在了他自己创建的家园里。
赤土村村民认定,赤土村是赤神的坟墓,自己是守墓人。
赤土村的人一直坚信,赤神并没有死去,他只是陷入休眠,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神怎么会死呢?
赤土村村民的任务就是守护赤神的安宁,然后等到赤神苏醒的那一天,到时,赤神会发现,他的子民从未忘记他。
赤土村自古便留下了一个约定:男丁不可离开乡土,女眷出嫁也不能离开县城。
他们想以此来向赤神证明,自己永远不会背叛神明的眷顾。
赤土村坐落于崖州洪县东皋镇的最东边,村子东面是东皋山、山外是无涯海,北面百十里外则是鬼域,南面有渡口可以出海,西面则是去往镇上的道路。
整个赤土村只有百来户人家,总人口也数百人,除却丽娘家和其他几家是杂姓外,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姓李。
原本,赤土村人丁兴旺,且免予征税、征兵和一切劳役,可不知从何时起,上头决定削去赤土村的特权,甚至要求赤土村补交以前未缴的税费,还不允许村民擅自逃离,否则就直接放逐到鬼域。
自此,赤土村人口越来越少,到了现在,整个村子基本没有什么青壮年了,剩下的几乎全是老幼妇孺。
没有外村女人肯嫁进赤土村了,赤土村的姑娘外嫁的越来越多,自古传下的传统也慢慢开始松动。
赫连的大哥为了挽救赤土村,毅然决定前往前线,想着通过立军功来改变现状。
现在,赤土村村民基本全是靠织布、砍柴和卖药材来交税以及度日,像赫连这样的小孩则是会上山捕猎些小动物啥的来补贴家用。
赫连和姐姐的家位于村子的最东面,离他家最近的是西边李大娘家,从他家窗台向外看,便是东皋山。
东皋山山头众多,村里人把离村子最近的山头叫做后山,最高的那座山峰叫做望洋峰,望洋峰峰顶矗立着一尊赤神的神像。
自小,或者说自有记忆开始,赫连便和姐姐相依为命,没有爹也没有娘,大哥在他的记忆里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他只能通过不时的来信来确认自己的确有个大哥,赫连的生命里只有姐姐是他可以抓住的依靠。
至于爷爷,赫连从未见过,他老是听姐姐提起爷爷以及爷爷的传奇故事,但是从来想象不出来爷爷的模样。
不知为何,赫连从未向姐姐问起过爹娘的事情,就仿佛他们不存在一样。
赫连从未觉得没有爹娘的陪伴是一件伤心的事,或许,是姐姐把他呵护得太好,好到他都没有多余的悲伤去思考自己从何而来,爹和娘又在何处。
每天,赫连都过得很充实,当然,也有受渴挨饿的时候,也有姐姐生气打人的时候,也有被小伙伴们欺负的时候,也有被逼着交税的时候,也有村子里的人死去或者被赶出绿洲的时候,也有因为自己发色被别人喊野种的时候,这些时刻赫连当然也会伤心,甚至流泪,但他仍旧觉得日子过得很开心。
即便一辈子都困守在赤土村,甚至是死在前线,赫连也没觉得难受,他只希望死后可以见见赤神,然后就可以跟姐姐说,赤神真的在那!
虽然有时对赤神的信心也会动摇,但赫连总觉得自己和赤神隐隐有些联系,大概,每个小孩都有些美好的幻想。
另外,赫连心里还有个小秘密,就连姐姐也不知道,那就是他是芙蓉女侠的关门大弟子,虽然到现在为止女侠还未传授任何武艺给他,但他心里还是美得不行,甚至恨不得满世界宣传这件事情,要是可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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