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日，大雪。
周围是一片白色的积雪，纯白的景有些耀眼。纯净的白掩盖了地上的种种颜色，美好又肮脏。
“凛冬的雪落在地上的时候，是感觉不到冷的，等到它消融的时候，就会有一直积累的刺骨的感觉。”
包子少年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纷纷的雪花，用某种咏叹的调子说道。
“那个时候，我站在那里，觉得我的生活可算是完蛋了。”
中年男人在窗前望着着鹅毛大雪。
“目前来看，不至于那么彻底，不是么？”
带着眼镜，套着白大褂的博士看着他，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很彻底。没有结束的只是生命，我的生活如我所说的一样完蛋了。
否则我现在应该坐在自己家里，烤着暖炉，像是其他那些平常的丈夫们一样看着电视节目，或许边看着英超、德甲、意甲什么的，边喝着可乐或啤酒。我的女儿会突然跑过来，问我可不可以带她去外面玩雪，我取舍一阵之后会去门口换鞋，然后叮嘱她不能在雪地里打滚，会弄脏衣服……”
中年人的眼中闪过憧憬的光，一瞬之后就消逝不见，像被风吹散的迷离的雾。
“不过现在也还不错，起码我可以坐在这里专心的去干一件事，不用突然停下来带一个小女孩去玩雪，也不用顾忌那些像疯狗一样四处搜寻我们的人了。”
博士看着他，有一瞬间感觉颇为荒唐。
这一个身世成谜的家伙，居然能让那几个看起来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的庞然大物无可奈何，这种不可思议的反差让人无法不佩服这个中年男人的能力和胆魄。
“我觉得有如同现在这样的努力，即使失败也了无遗憾。”
博士扶了扶眼镜，看着面前的人影。
房间里陷入寂静，中年男人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只有一个包子少年默默盯着眼前挂在墙上用作装饰的鹿头发呆。
楚子航看着好像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唐子文，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
有时候包子少年就是会陷入某种沉浸式的自我遐想，让他天马行空的思绪漫无边际的四处乱跑。
“我给你讲个小笑话吧。”
“……”
“从前有个小个子画家，他在做演讲的时候说；‘苏联就是一栋房子，只要我们踹上一脚，它就会轰然倒塌。’
后来他带着他的信徒们狠狠踹了那栋房子一脚，那房子里跑出来了一群人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
不过再后来这栋房子的人从内部轻轻踹了一脚。
然后这栋房子就真的塌了。”
楚子航不想理会这个莫名其妙开始讲冷笑话的家伙，径直走到自己放书的桌子前坐下，摊开了书。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能量，能够赋予死物以生命。”
包子少年喃喃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就算是有，它活了之后也不会说人话的。而且你不觉得那需要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吗？物质是守恒的。”
楚子航头也不回，下意识的反驳包子少年毫无根据的奇思妙想。
这几天里，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个家伙的天马行空。
包子少年的行为逻辑很奇怪，有时候一眼就能够猜透，有时候就算你想到了一千种可能，他也能找出一个那一千种之外的。
“那么假如有一种超出物质之外的力量呢？我是说，作为一种渠道或者方式，似的达成这种结果的原料转化为更加容易得到的，可实现的东西。比如已有的生命什么的。”
包子少年多说的几句话，让楚子航愣住了。
“但是目标是什么呢？耗费生命复活一个死物？”
“或许是用在了别的什么地方？比如激发某种东西的活性什么的。”
包子少年看着面前鹿的眼睛，好像试图从哪纯黑色的眼睛之中寻找到一丝生命的光芒。
“我们可没有证据，也没有资料记载过类似的东西，历史上这种说话都被证明是虚构的。”
楚子航皱着眉看着包子少年。
“那历史之外呢？”
“……”
包子少年不再看鹿头，转身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肉食者谋之。我可不相信他们没有应对突发状况的预案。等到能够说服他们相信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的时候，或许我们这些人的尸体还能有些余温呢。”
包子少年打开书房的门。
“这只是一个奇思妙想而已，要是这都被我猜中了……”
声音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思考。
“那昂热校长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吃坏肚子。”
包子少年的声音消散在门后。
虽然这种概率完全构成一个不可能事件，但是在那一瞬间里，楚子航还是没有忍住的想象了那个画面。
房间里面无表情的冷酷少年摸了摸下巴，然后翻开了面前的书。
“或许这不算是最糟糕的情况，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博士，你走吧。”
男人抬起了头，注视面前这个几乎抛弃了一切来帮助自己的人。
“这里最终还是只需要我，他们也只想要我的人头。”
“可是我还没有见证……”
博士激动地站了起来，振振有词。
“我们的事业还没有完成！而我只能止步于此了。”
中年男人打断了他，之后默默低下了头。
博士也沉默了，静静看着此时此刻像是末路孤狼的中年人。
头顶上的灯光照耀下来，中年人藏在黑袍之中的脸部露出一角，映着冰冷的光。
窗外是鹅毛大雪，如若柳絮因风起。
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出现过穿着黑色制式风衣的身影，在漫天白雪的映衬之下余外显眼。
屋子里面是燃烧着的壁炉，不时有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让人想到在靠着壁炉的沙发上熟睡的猫。
线条尖锐，面容冷峻的少年没有看眼前翻开的厚厚的书，而是望着窗外的白色出神。
书房里没有壁炉，没有木柴燃烧的声音，纸张翻动着。
窗户前坐着黑袍覆盖的中年人，白袍的博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窗外的大雪不见减小。
凛冬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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