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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故乡印象(村路)

村里的路,最喜欢的是去田里的路。窄窄的一条小路,从村东头开始,向村北头延伸开去,200米远就到我家地头了。

这200米远的小路上,有牛粪片,有羊屎蛋,还有清晰可见的脚印——牲口的、人的——或大或小,或深或浅。

有斑驳可见的小草,被碾压得蔫蔫的。

有杂生路两边的各样小花。

有60°的大斜坡。

有来来往往的大叔大婶,脖子搭着一条毛巾、肩上扛着锄头。

溪南的农村,秋种小麦夏来收,春种花生(和玉米)秋来收。

当我长到3、4岁的时候,就开始跟弟弟一起,负责中午和傍晚往地里送饭了。

有一半时间,是不用送饭的,那是为了不错过节气,几乎全家出动,早晨五、六点钟出门,晚上七、八点钟收工。

出门的时候,会包上几个馒头(硬邦邦,咬一口会掉渣)、一大桶凉水(桶是盛花生油的那种五斤装的桶,水是直接用压水井打上来的地下水),偶尔会有几个苹果。饿了就吃,渴了就喝。

但另外一半时间,就需要送饭过去的。毕竟是要掏大力气的,馒头、凉水也撑不了一整天。

所以到11:00,我妈回家做晌午饭,我和弟弟就可以跟着回去了。

做好了饭,我妈吃过,就折返地里,喊我爸回来吃。我爸吃过,我们就跟着他一起回地里。

这样的情况,也只是想让我爸休息一下。不愿意休息的情况下,就在地里一直干,不用回去吃。

把菜用两个大瓷碗扣在一起,用一块笼布系两下固定好,再放两个大馒头,然后盖上一块更大的笼布。用小臂一㨤,我们就跟着我妈一起送到地里去。

有时候是大姐做饭,我跟弟弟给送过去。小的不会干活,跑个腿总是可以的,而且相当乐意。我就喜欢在家和地之间的小路上,来来回回的。

大人不干农活就是坐着,累得一动不想动,而小孩子无忧无虑,精力足得很。

你不出去,在家里待着也很没意思的。还有风险。哈哈。

有那么一次,我睡着了,爸妈把我锁屋里就出去了。

睡醒的时候,我想上厕所。当发现门锁了的时候,我着急了。掰着两扇门,想透出个缝,钻出去。无济于事。

我又想把门桩抬起来,因为爸妈忘记钥匙的时候,都是把可以活动的门桩从底部拖起来。可是我还是不行。

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尿在裤子里了。[汗]

所以还是去地里比较好,大人干活,我们玩。

在河沟里摘“麻索”吃,用它的小黄花作耳钉,扯出丝垂下来做耳坠。

在花生地里趟着捉“油的”、蚂蚱,用草茎串一串子,回家烤着吃。

在红薯地里刨红薯,把茎折得一小节一小节,绕在手腕做手链,系在脖子做项链。

在玉米地里找甜瓜、西瓜,找“马炮”。

在小菜园里摘黄瓜、酸酸的西红柿。

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还会见到一种类似苦瓜的水果,小小的,成熟时,外表金黄,瓤是红的,很甜。我们叫它“癞葡萄”(“金铃子”)。

但是没过几年,农田里再也没有见过那种果实,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灭绝”了呢?

……

长到稍大一点的时候,大概5、6岁的时候,孩子们就开始主动要求干农活了。

父母们自然是说“还小,不用干,玩吧”,但看到孩子们主动干活,自然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所以到了一定年龄,你就要有点眼力见儿了,一直不干可不行。你要实在不想干的时候,跑远点玩,不要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嘚瑟。[哈哈]

他们一天忙到晚,累得呼哧带喘的,你倒好,悠悠达达吃吃喝喝一天,换谁心情能好?不得削你啊!

但是我爸妈仁慈,不会特别管我们这个。我爷爷就不然。

比如有一次,他在(农)场上摔花生,看我躺在窝棚里发呆,“嗖”的一个土坷垃就过来了,“噗”的一声,打在棚口的玉米杆束上。

我抬头听了听,不知哪里的动静,继续躺着。

“啪”的一声,又来一个,打在我的头顶前面。我才反应过来,还是不理他。

“让你歇!”“嘣!”第三个土坷垃正中我脑门儿,嘎嘣脆的声音,头疼,还碎了我一脸土。

我站起身,捂着脑袋一路哭着回家了……[汗颜]

一年四季,也就除了冬天,其他时间农民都要忙。

那时候的粮食,是不打“除草剂”的。所以草长得很快,一茬一茬的,所以需要天天到地里拔草,拔了长,长了再拔。

我最怕的就是去玉米地里。

等玉米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两排玉米的长叶子往两边伸展开来,只给下面留了一尺的空白。

当你蹲在里面拔草的时候,空气是比较稀薄的。有点闷。等到你站起来的时候,玉米叶边的齿子又会“呲”“呲”地喇你的脸、你的胳膊。

所有的农活里面,我最喜欢割麦子了。

当站在大平原上,四围望去,密密麻麻的人,斑驳地分布在田野上,在金色的阳光下(那时候的阳光真的能看到是金色的),热火朝天,颇有大干一场的气势。

我们一家六口,一人一把镰刀,地头并排一站,废话不说,就是开干!

我妈是家里的劳模。劳动能力绝对第一,对我们那是实力碾压啊。你看她“哗嚓、哗嚓”的,一会儿就到很前面去了。

我当然也是不甘示弱的。提出了挑战:要超过她!啥时候超过了,才能喝水、休息,不然不停手。

“哗嚓哗嚓哗嚓哗嚓……”,瞬间我俩就把其他人甩在后面。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还是没超过去。其他人都休息了,我俩还在“奋战”。

割下来的麦子,会用架子车拉到打麦场上铺平了。用我家那头老黄牛,拉着石磙,做无限循环运动。然后扬麦,装袋。

打下来的秸秆,会堆在卖场边。可以卖,可以做烧锅的“引柴”,还可以变为流浪汉的窝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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