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闻言,哑然失笑,他这才反应过来,皇帝一直是爱面子的,这时候他倒是忘了。
“您勿忧,在圣旨征召之前,老臣可以修书一封,试探一二。”
“若是可行,再下圣旨即可;不行,则罢了。”
皇帝这才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除此以外呢,还有他人吗?”
“有一人,原本名唤顾继绅,字忠清,后改名炎武,字宁人,在民间也博得偌大的名望。”
赵舒继续举荐道:“他曾在南京任职,撰成《军制论》、《形势论》、《田功论》、《钱法论》,即成‘乙酉四论’,朝野瞩目。”
“绍武初年,天下平定后,其又罢官,游历于大江南北,教书授学,似乎在追寻前明为何而亡之事,踏破了不知多少布鞋。”
“也因为如此,其竟有王阳明之风,似在创建新学,民间争论不休……”
相较于朱之瑜,朱谊汐对于顾炎武实在太耳熟了。
与王夫之,黄宗羲,并列为明末清初的三大思想家。
“礼义廉耻,是谓四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经世致用”
这些口号朗朗上口,直指人心。
可以说,程朱理学盛行四百年,阳明心学式微,而顾炎武的这些思想,对于朝廷来说,都是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没错,在朝廷看来,阳明心学的格物致知思想,对于治国完全没有用处,比不上越来越腐朽的程朱理学。
而顾炎武的这些思想,却能为国所用。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不就是号召百姓,保卫朝廷,保卫朱家江山吗?
经世致用,不就是培养人才,治理天下吗?
“好!”朱谊汐兴奋道:“就先征召顾炎武。”
“对于他,我可是闻名许久,既然有此大才,正应该编修史书,才能不浪费开来。”
赵舒讶然。
在他看来,朱之瑜文学功底深厚,为人又刚正无私,比顾炎武这种名大于实的人强多了。
之所以征召顾炎武,就是为了照顾他的名气。
“是——”
赵舒叹了口气,继续开始举荐……
而此时在浙江,绍兴。
朱之瑜在家中研习书法,钻研画作,可以说悠闲自得,极其舒适。
五十有六的他,已经一把年纪,原本一腔热血想要复国,在绍武皇帝再次统一天下后,立马就偃旗息鼓,开始了悠闲时光。
即使不时有官场中人,想要举荐他入朝为官,但都被一一拒绝。
这些年来,他与其他大儒一样,视甲申之乱为大耻,更是对满清入关心有余悸。
这些年来,不断的研究,终于有其所得:
治国,要学以致用,
“学问之道,贵在实行,圣贤之学,俱在践履。”
而他却并不知道,如果在历史上,为了保存节气,他将流亡于日本,寄寓二十多年,传途授学,把中国先进的农业、医药、建筑、工艺技术传授给日本。
建立了以舜水学说为宗旨的“江户学派”。
“之瑜,之瑜——”
忽然,一声苍老的叫喊,让朱之瑜从书法中回过神来,他匆匆放下笔,走出了房门。
三步并两步,搀扶起一面走来的老人。
这是他的长兄,朱启明。
在八岁亡父之后,长兄如父一般抚养他长大,可谓是劳心劳力。
以武官之俸禄供养他读书,是极为辛劳的,所以他一直感怀尊重。
“兄长,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乱来。”朱之瑜责怪道:“快先坐下。”
“有事慢慢说。”
“嘿,这不是有好消息嘛!”
朱启明身材魁梧,但却拄着拐杖,七十岁的年纪,脚下生风。
“你是不知道,朝廷准备征召你为官呢!”
朱启明脸上堆着笑,握着朱之瑜的手就不松开。
“兄长,你怎么也来劝我?”朱之瑜无奈道:“官场浑浊,我不适合为官,就不要再来举荐了。”
“这次非同一般——”朱启明声音骤然洪亮,他盯着自己的弟弟,认真道:“朝廷要编修《前明史》,想要征召你为史官,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啊!”
“你名士风流我不管,但这般光宗耀祖的机会,可推脱不得。”
“什么?”朱之瑜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这般的机会竟然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些时日以来,他可是听说不少人,冒着风寒想要北上落名,不曾想他人在家中,朝廷却征召他。
思索良久,他张了张嘴,刚想要拒绝,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大哥打断。
“之瑜,老幺,你任性了几十年,从小就是读书的种子,你大哥我辛苦供养你,结果不当官。”
朱启明厉声道:“我也由着你的性子,只要你快活就成。”
“但现在老都老了,儿女成群,我可不能再由着你放肆,立马给我收拾,后天就出发去北京。”
“不,就是明天——”
听到这,朱之瑜只能苦笑拜下:“唉——”
朝廷这一次可真是打到他的七寸了。
而这时,在陕西华山脚下,有一座华山镇,正在举行一场热火朝天的室内讲课。
篝火烧的热烈,所有人都席地而坐,身着厚衣,但却满脸的激动。
在所有人的前方,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身穿黑色的绵衣,端坐着,背脊挺直,粗糙的脸上泛着黝黑的光泽,厚实的眼袋则显示其疲劳已久。
一双倒八字眉挑起,塑造其威严的形象。
“万历以来,世久积弊,举数十屯而兼并于豪右,比比皆是,乃至出现了有田连阡陌,而户米不满斗石者;有贫无立锥,而户米至数十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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