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287.我不愿
夜晚留宿小镇，若是没爆竹声，真的很静。江崇召蜷着身子、盖了床毯子，大概是睡着了。不知何时开始，屋外似有人声。
“我等遗臣之后，拜见太子殿下！”这句话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一浪高过一浪。
江崇召一下惊醒，急忙坐起。房内油灯没灭，却只剩自己一人，不见徐霈。
“我等遗臣之后，拜见太子殿下！”仍是这一句，声势浩大。江崇召迟疑着走到门前，缓缓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透过走道栏杆，只见沿院墙边，点满了火把，院子里亮如白昼，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江崇召吓了跳，慌忙将门关上。
不是在喊自己吧？！要命了！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个。江崇召盯着门、退了几步，紧张起来。
“在下等，原兵部尚书铁铉、原礼部尚书陈迪、原户部右侍郎黄观后人、同族，拜见太子殿下！”门口响起三个声音。
这句话，让江崇召神情更加紧张，不敢应声。窗猛的被打开，沈维汉翻窗而进，“殿下……”没等他说完，一把闪亮的匕首飞射而来，沈维汉侧身让开。一个黑色身影紧跟着沈维汉，急攻一掌。
瞬间，不大的房间内，二人身影翻飞。江崇召盯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
“刀娘？”沈维汉问了一声。
黑影轻哼，算是做答。
“停手，你我没胜负。”沈维汉建议。
“你们不走，我就停手。”刀娘回道。
“好。”
说完二人默契的同时后退一步。不过，沈维汉随即站到江崇召身边，刀娘紧紧盯着沈维汉。江崇召看向刀娘，这女子带着面具，一身黑衣劲装、打扮极利落。
“太子殿下？”门外不知谁又喊了一声。
“出去。”刀娘看着江崇召，话里没笑意。
江崇召根本不理睬，仍是没动。
刀娘对沈维汉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实力，没人要伤他性命。那些人只是要见他，你们出去。”
“行啊。”江崇召故作轻松的说：“不过，你们放了小斓，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按现在的情况，什么‘父子团圆’都是假的，现在这幕才是真的。不管胡濙是不是乱臣，至少有一点，他们肯定没想过今日放小斓。
刀娘又看了看江崇召，提醒道：“你好像没什么筹码和我们谈条件。”
江崇召笑起来。谁说没？自己掌握着这场戏里最大的筹码。于是，点了点头，对沈维汉道：“我们出去。”
刀娘随手打开房间的门，退到一边。门外站了不止三人，见房门一开，立即跪倒，高呼，“恭迎太子殿下。”
江崇召吸了口气，大步出门，看着门外的几人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自十多年前，太子随圣上离宫，我等就已决定誓死捍卫大明正统。”其中一位中年人说道。
“国仇家恨！我们与燕贼不共戴天！”另一位年青些的人激动的接上。
不错，自己角色没变，仍旧是朱文奎。江崇召靠近二楼栏杆，看着楼下的所有人，问道：“你们都是为此，等了十多年？”
楼下一院子的人纷纷跪倒，高呼：“我等与燕贼不共戴天！”
“所以，你们想如何？”江崇召继续问。
身后一人回答：“我等愿追随太子，夺回大明天下！”
“你们凭什么？忠心？还是热血？只凭一条命，没用。”江崇召冷冷的说。
这话说出口，场面似静了静。
“钱、人，我们都有！”院子里有人高喊一声。立即有人接上，“不错，苏州富庶，装备、精兵不在话下。”“从这里打到京师，最多三天！之后，请太子监国，迎圣上归朝。”
等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江崇召点了点头，淡淡的问：“那么，你们可曾问过本王愿不愿意？”
这话又让众人呆住了。
“太子殿下！”身后一人悲愤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宫中大火？殿下的母后、亲弟都死于此！殿下，这可是血海深仇！”
江崇召回头，看着此人。此人一脸花白胡须看不出真实年纪，也挡住了面容。于是，不经意的瞥了眼他的手，问：“你是谁？”
“在下原礼部尚书陈迪族弟陈达。”此人大声回道。
“你并非内臣，又怎知当年宫中的大火？”江崇召盯着他问。
现场尴尬的冷了冷。边上一人大声道：“我们都知啊，殿下！燕贼逼死皇后、皇子；又将忠臣屠十族，罪行令人发指！燕贼无道，天下生灵涂炭！我等愿追随太子殿下夺回大明正统，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你们可知中都广安宫的建庶人？”江崇召转头看向楼下众人，“各位都是有大才的，若是有空，大可去看看他。你们口中的……保他衣食无忧。而大太监王钺为让各路人马逃出宫去，逼皇后自焚，这才是真相。”
“殿下，差矣！”楼下有人悲痛说道：“文圭皇子本就是亲王、分封一地，哪里只得个衣食无忧？若不是燕贼兵临城下，皇后又怎会自焚？”
江崇召笑了笑，闲聊似的问：“各位都是哪里人？”
“五湖四海汇聚于此。”
江崇召点了点头，继续，“来苏州多久了？”
“殿下，我等在苏州已经营多年。若在此起事，完全不用担心财力、物力、人力。”
“经营多年？按大家所言，大明天下生灵涂炭，那各位又如何在短短几年内，积累起让本王不用担心的财力、物力、人力？”江崇召继续问。
“殿下……”
江崇召点点头，打断道：“当然，各位可以说有祖荫，但忠臣都被抄家灭族，祖荫又来自何处？”接着自嘲的笑了笑，“本王为生计走过各处，若是白手起家，不逼他人至死路，又哪里能快速积得起第一笔财富？”
“殿下！舍小家、全大家，才是大忠大义！”有人高声反驳。
“你们觉得有些人就该被舍弃？是谁决定哪些人被舍弃？你们吗？！难道他们不是大明子民？！”江崇召高声道：“按你们所说三天夺回京城，你们可知要死多少人？难道你们觉得十多年前的靖难，死的人还不够？还要继续让自己同胞的死，去填你们心中的大仇？！”
江崇召看向大家，顿了顿，坚定的说：“我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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