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后，锦城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
细密的雨点嗒嗒地打在柳枝上，几滴汇聚在一起，顺着嫩叶倾泻而下。有清风吹过，树下短暂地下了一阵暴雨，随后又归于平静的细雨绵绵中，像是在涨潮的海面上投下一块石头，水花翻滚后又只剩下一排接一排的浪，前赴后继，周而复始。
趁着今天休息，李易河抱着自己的猫咪肥仔早早地来到了优养宠物店，不仅是给它洗澡剪毛，更重要的是来看望住在这里的流浪猫们。
自从济德堂和优养宠物店与社区合作成立流浪动物爱心收养站以来，只要有时间，李易河和周涵秋便会来这里帮着店主芳姐照顾猫咪们。在他的介绍下，身边有几个喜欢猫的朋友和患者都来领养了一只，他们还建了一个“铲屎官互助群”，大家有什么关于猫咪的问题，芳姐和李易河都会一一作答。
才几个月的时间，群里的“铲屎官”人数就达到了五十多人，不单是在这里领养了猫咪的人，社区里其他养猫的年轻人们也都加了进来，平时大家一起聊天，偶尔还会在芳姐店里给猫咪们开个团建会，气氛相当融洽。
恰巧几天前，李易河的一名患者联系他说，想领养曾经在济德堂暂住过的阿布。于是，他今天正好和这位未来的“铲屎官”碰个面，嘱咐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忙了一上午，总算把领养的相关事宜交待完，李易河才放心地准备离开。
“芳姐，店里有没有雨伞呀？外面下大了，我怕肥仔淋成落汤猫。”他看着窗外突然而来的大雨道。
“有，我去给你拿。”芳姐应道。
李易河在门口徘徊了一会，见芳姐久久不回，便放下肥仔，看着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发起了呆。
他的视线穿过几位路人，落在了一位老婆婆身上。她只穿着一件薄外套，头顶一只蓝色的塑料袋在雨中颤颤巍巍地走着，雨水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颊，迫使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老婆婆身边路过的人很多，却没有人递给她一把伞，哪怕是驻足询问。
他心中有些难受，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了几分。
片刻后，芳姐拿着伞从里面走出来，叮嘱道：“给你，易河，回去的路上小心。”
“哦，芳姐，麻烦你照顾一下肥仔，我一会就回来！”李易河接过伞，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冲出门的一瞬间，空气中像是有一堵透明的水墙将他浇了个透心凉。顾不上已经被淋得萎靡的头发，他撑着伞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老婆婆身边，挡住了漫天的大雨后问道：“老婆婆，您怎么没带伞啊？”
“什么？”老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侧耳大声道。
似是明白了老婆婆的听力不是很好，李易河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道：“我说，您要去哪呀？下这么大雨，您没带伞，我送您去！”
“不用了！”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些吃力地说道。
“雨太大，您自己走不安全！”
“什么……暗泉？”老人疑惑道。
老婆婆的状态不太好，可能是走路累到了，李易河想。
他思索了一下，又道：“老婆婆，前面就是我的单位，您去休息一下，等雨小点再走吧！”
老人看他手指的方向是济德堂门诊，连忙摆手道：“我不买药，不买药。”
“老婆婆，不是买药，是让您休息。”李易河语重心长道。
“不去，不去。”老人重新举起塑料袋顶在头顶，走进了雨中。
“又是个缺德的诓人买药的。”走出几步后，他听见老人嘟哝道。
敢情老婆婆把他当成“趁火打劫”推销药品的人了！李易河有些哭笑不得。
他追上去解释道：“老婆婆，我不是卖药的，就是想帮助您！您看，我是济德堂门诊的内科医生！”他从兜里翻出了自己的名牌放在掌心，递到老人面前。
“你的白大褂呢？”老人眯了眯眼，看了好半天后才问道。
“我今天休息，正好路过这里。”
见老人依旧半信半疑，李易河也着急了，不知该如何让她完全相信自己。他抬头四下张望，恰好看见周涵秋拎着两包医疗垃圾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于是大声招呼道：“秋秋，快来！”
周涵秋看见他后愣了愣，随即跑了过来。
“老婆婆，这是我们同事，您放心吧，我不是坏人！”他又说道。
周涵秋打量了一下两人，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对老人道：“老婆婆，他的确是我们同事，雨太大了，您进屋坐一会再走吧。”
“哦，不用买药啊？”
“不用，免费的。”
“什么？交电费？”老人向她面前凑了凑。
“不是电费，是免费！”李易河差点喊破了音。
“啊……那走吧。”老人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他们的搀扶下走进了济德堂。
在远离输液患者聚集处，李易河将老人安置在沙发上，又接了杯热水递给她，用一条新毛巾帮她擦了擦头发和身上的雨水，然后坐下陪着老婆婆一起等待雨势变小。
也不知道是哪家，下这么大的雨居然放心让老人自己出门？刚刚帮老婆婆擦身子的时候，李易河注意到她全身上下除了一串钥匙，连一枚硬币都没有，更别说是手机或者子女的联系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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