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放眼望去，四处全是一望无际的黄色。
黄土塬、黄土墚、黄土峁，黄土飞扬。
杨家场，清涧城以北的一处山间平原。
这恐怕是有这个地名以来，最为高光的时刻。
李定国亲率第十九镇追上了葛诸哈从延安府撤离的大军，第二十五镇已经奉命绕道北行，堵截清军后路，第二十六镇距离十九镇，也就只有半日距离。
“葛诸哈跑的是真快！”
李定国率队登上了一处黄土塬，居高临下，望着方圆十里的战场。
典型的黄土地貌，分隔了各处联系，望山跑死马，只能依靠旗帜，指挥各部自主作战。
自从第四军发动之后，动作很快。
距离西安较近的同官等几县，几乎成了空城。
就连延安府，也在得到第四军消息之后，迅速焚城，跑了个干净。
清军的撤离工作一直在做，撤不了的就毁掉，葛诸哈自从焚烧掉西安城之后，不知道为何，爱上了这门手艺，这回守都不守，直接撤离，让充作先锋的王辅臣部好一阵郁闷。
根本没有发挥内应的余地啊。
城都烧着了，还有个屁。
李定国及时改变了军令，命令王辅臣部依托熟悉地利的优势，迂回向北，堵截清军。
自己亲率主力，快速追击，务必要在清军撤出长城之前，消灭干净。
根据情报，葛诸哈带领出逃的清军，不过3万人，虽然都是有马，但和第四军差不多，有马不等于是骑兵，只是骑马的步兵而已。
李定国不断派出精锐衔尾追击，企图拖慢清军逃离步伐，甚至连掉队的士兵都不管不顾，一路疾驰，以快打快。
正是在杨家场，第十九镇副统制徐天佑终于撞见了清军大队，却是没有跑，列队准备作战。
徐天佑回报消息之后，径自整队，经过数次交锋后，稳住了阵线，等待后援到来。
数万人列阵于小小的杨家场，军旗猎猎，随着黄土飘扬。
一股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经过这么多天的纠缠，想必葛诸哈也认识到了不打一场、绝对跑不掉，三万人以各营为单位，划分了十五个方阵，左、中、右三翼。
第十九镇却没什么讲究，只聚成了一个大阵，赫然是当年大顺军赫赫有名的“三堵墙”战术。
虽然没有重骑兵，但是人员的密集排列，足以形成铺天盖地的气势。
已经到这一步了，第十九镇要做的，就是不断向前，冲垮清军阵势，反复碾压，将清军撞碎，崩溃，最终逃亡。
后续的第二十六镇正在加速赶来，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形成新一波的攻势，将人数的劣势扳平。
迂回的第二十五镇，距离此地也就一日路程而已，从北而来，正好绞杀。
李定国从不认为周军能百战百胜，但是他知道，周军这股舍我其谁的求战欲望，比起从延安溃逃至今的清军来说，要强的多。
“韩天赐到哪里了？”
李定国看了半天战场，人数上的劣势还是有些头疼的，很多周军成熟的战法，都放不开。
“还有十里，不过能到的，也就万人左右，掉队的还是不少。”
有参谋回禀，看着杨家场厮杀半个时辰的第十九镇，有些心疼。
从一开始的一往无前，到现在被清军围着打，第十九镇也就经历了三刻钟不到，没有专门的马枪，骑兵基本都是冷兵器，周军原有的火力优势并不明显。
尽管有将领组织下马列阵放枪，也只是勉强维持局面。
清军源源不断，企图依靠人数的优势，将第十九镇消灭。
甚至还有余力，朝着李定国所在的黄土塬杀过来。
“展旗吧！”
李定国一指自己身前，“就在这里。”
这里是指挥中心，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但是是不是李定国本人，至于竖了旗号，才知道。
此前一直亮的旗号，是第十九镇的将旗。
“这，不妥吧，虽然有四五十米高，但是守军也就是亲卫，这时候亮明旗号，真的合适吗？”
有参谋提出疑问，眼看着清军都杀过来了，这时候亮旗，敌人不发狂才怪。
这是以身为饵啊。
李定国摇摇头，心里想着这个参谋之后不能用了，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当个屁参谋。
他也不想解释，重新指了指身前。
不多时，一杆大旗在黄土塬上竖起来，“大周第四军都统制李”的字样，随着风的摇摆，时隐时现。
“原来真是李定国亲至，还真是大胆，万余人就敢追上来。”
葛诸哈在千里镜里看到对面竖起来的大旗，冷笑，开口命令：“传令下去，预备队五营准备。”
“可惜，没有火炮。”
葛诸哈下令完毕，淡淡补充了一句。
他挑选这个地方，不是没有道理，距离绥德也近，他知道大周有一支军队正在向北迂回堵截，他也知道在李定国的后面，还有一支同样规模的骑兵队。
跑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给李定国送一份大礼，若是连这点信息都不知道，他就是真的傻子了。
为何要撤离，为何要焚城，为何不据守延安府城？
说实话，没有援军，他不放心。
万一在延安再次被围，谁能来救援？
还不如保存有生力量。
反正周军得到的，也只是毁弃的城池、村落，得了大片地盘，得不到有效补给，只能从陕南运来，无形中拉长了周军的粮道。
只要这次大战能打赢，失去的地盘，还会回来。
谁要周军脑残，组织了骑兵，放弃了部分火枪优势呢？
葛诸哈做了种种安排，他认为他能赢。
看了看第十九镇深陷重围的战局，葛诸哈点了点头。
至于已经前出的一营人马，能不能攻上黄土塬，活捉李定国，他不怎么关心。
只要他们能起到牵制敌人援军的作用即可。
有这么一个事情在，周军援军到了，还能不救？
只要救援，就会分兵。
只要分兵，就会中计。
感谢陕北的峁墚，藏兵，轻而易举。
正思索间，远远望去，一大片黑影出现在山口，直接交战地点冲过来。
黄土飞扬中，葛诸哈估摸了一下时辰，敌军人数。
果然，敌人援军是一路疾驰过来的啊。
战力骤减，还分兵。
葛诸哈下令击鼓，预备队的五营齐发，绕过主战场，冲着第二十六镇杀过来。
厮杀正酣，战事达到高潮。
李定国皱眉。
葛诸哈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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