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他甚至不肯叫我一声叔父！
颍川，颍阴。
荀彧回到族中已经一月有余，除了刚回来的时候家老们问了两句，为何背弃袁绍而去，便也不在多问。
在荀家人眼里，荀彧勤礼贵德，忠君信友，名声比荀潇可好太多了，而这个时代待仕在家当宅男的也比比皆是，荀家人并未见怪，反而有要事之事，家老们还将其叫来相商。
当前荀家最重要的事，当然是荀潇。酸枣联军赶走董卓，荀潇作为其中一路诸侯，自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只是一众家老想起当年嫌疑，自觉面上无光，曾经被指责自毁前途的一个子弟，如今却是家族年轻一辈最闪耀的存在，还为家族赢得荣誉——至少现在如此，荀彧也是比不过。
谁也落不下脸面去说这事，于是荀家才当做不知道，没有任何表态。
在之后不久，许县便传来荀潇拜访士族的消息，一帮家老连夜商议，定好了说辞，也准备好好训斥一番展现家中权威，便将过去之事了断。
然而，荀潇出访的方向是北，第一站选择了钟家，而不是更近的荀家。
一众家老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气愤自不用说，甚至有人提出将荀潇逐出族谱，只是念及许县数万兵士以及他日后功业，这才作罢。
吵归吵，毕竟是一家人。
荀家人只是想他听过，他偏偏不听话，还埋怨荀家非要他听话——荀家人大多这么想的。
原本以为事情能够一直拖下去，紧接着便传来了令人色变的消息，钟家借出去了许多粮草，并将在长安任职的子嗣也推荐过去。
事先钟家没有来通气，荀家人立即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很快，便是陈家举家投靠的消息传来，荀家立即炸开了锅，足足花了几天时间才平复心中震惊，也证实消息属实。
同为世家大族，就没听说过这么投的，就算天子有令要征收土地，家财全部奉上，也没有士族会同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最终不了了之。
当年光武皇帝再兴大汉，想要重新丈量土地和统计人口，到了颍川南阳一带便推行不下去，当地豪族都是天使投资人，还跟天子沾亲带故的，根本不理会下来的官员。
百年家族，延续发展都不容易，谁也没有预料陈家的决定，只能暗骂两声疯了。
至此，荀家想要装死也开始坐不下去，荀潇本是荀氏子弟，现在被其他家拉拢了去，荀家同样面上无光。
在荀彧回来之后的一个月里，族中商议了数十次，最终也没有结果。
荀彧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不管是对荀潇的指责，还是叔父们点明询问，他都只是静静坐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养气功夫已经远超他这个年纪的境界。
他似乎在等人。
这一日，族中再议，荀彧毫无悬念又被请了过去，也依旧坐在末席，全程静默。
“文伯看来没有回来的打算了，颍川四大家，他现在只有荀家没来……不然我等也放下老脸算了，终究是荀氏子弟。”
“岂是我等老脸的问题，当年他非要从事商贾，族中生意却不想理会。好，后来酸枣会盟成了一方诸侯，也不见回来祖祠祭拜先祖，甚至连家门都没进过，心里可还有荀氏一族？”
“就是了，我们自小收留培养他，与荀氏子弟无异，早就当自己子嗣，后来他凭借才能又经营有方，赚了大钱，也没见回来给我们花，反倒接济外人得了个乐善好施之名，如今甚至都不愿意回来叫我等一声……叔父！”
“那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颍川士族大多投诚，若是荀氏自家拖后腿，免不得要被人非议。”
“墙头草罢了，荀氏不真正点头，他们支持也是有限……发给各家书信可送到了？”
“送到了，还未得到回复。”
“慈明呢，慈明回来没有？”
“已经派人去请了。”
……
荀氏一族人丁兴盛，旁枝众多，到荀彧祖父荀淑最为出众，得以实际掌控荀氏，而后荀氏八龙均是俊杰，无人得意争锋。
只是荀潇养父一脉早亡，如荀爽等四人沉迷经文，对家中事情不甚关心，因此剩下做主不过五人而已。
其中有些叔父已经想要妥协，只是按照当初规矩，票数没有过半，才一直悬而未决。
将在外着书的荀爽叫回来，也是因为他不管家事，却跟荀潇关系极好，这才搬回来居中调和。
再不济，也能确保荀潇不至于带着大军将荀氏踏平了——尽管几位叔父颇为不屑:他要是敢来，定为天下士族不容，我会怕他？
商议再一次搁置，荀氏族堂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时，巡逻的家丁带来了消息，钟家人来访。
平静的池塘里顿时注入了新的活力，热闹了起来。
荀家寄给各家的书信，颖阴的小士族自不用说，唯荀氏马首是瞻。
荀家真正关心的也是其余几个大家的态度，毕竟荀氏名为魁首，也做不到一言堂。
“可是何人来访？”
“二公子钟演。”
“快请快请！”
钟家如今掌门人是钟迪，钟演是其次子，亲自来访足见钟家诚意。
一般来说，几个相当的家族之间，家主一般很少走动，谁去谁家，是个大问题。
众人知道钟繇在京中任职，钟家派出钟演来访，基本就是最高规格。
很快，钟演便被迎接进来。
“文若也在？”
那一日在钟家，荀潇和荀彧都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刚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荀，见荀彧不为所动才自知失礼，连忙上前问候诸位叔父伯父。
儒家士子，自有一套规矩，行礼拜会之后又是一阵寒暄。
随后又代钟迪一一问候各位长辈，也接受长辈回礼。
过程虽然麻烦一些，却是很必要。
“文若，文伯也回来了？”
钟演是小辈，坐在了荀彧身侧，这才刚坐下便忍不住问道。
说起荀潇，族中长辈纷纷变了脸色，循即说起了正事：“钟家可有收到荀家来信？”
信自然不是问题，只是问及钟家如今对荀潇的态度。
“收到了，收到了。”
钟演说起此事，言辞颇为激动：“此番前来，正是来感谢荀家！”
感谢？从何说起。
荀氏一众家老顿时面有疑惑，而一旁的荀彧，一直在韬光养晦的眸子，闪过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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