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个身，心中发出嘲弄的感叹——若大魏能像自己这般轻松地翻身，那该多好。他又想了很多，想到身旁的小武和老人，想到苏子，想到瞿墨，想到姐姐和平原君，想到被燕王委以重任的乐毅，想到父王……最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奇怪的是，睡前他思索了那么多，思考了那么久，他竟没有做梦。
第二天，无忌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了转有点酸痛的脖子，发现身边的小武不在了。
“公子，醒了？”
沙哑而友善的声音从土炕的角落传过来，无忌听出老人的声音。他一骨碌坐起来，想着老人为何称呼自己“公子”，莫非衡翌将他的身份告诉老人了？“老人家，早。”他扫视房间，没有看见衡翌的身影。
“公子可是在找那位衡将军？他将面饼交给小武，便出去了。”
“他有没有说去做什么？”无忌觉得奇怪，衡翌从来没有一声不响地离开过。
“我和小武醒来的时候，衡将军已经醒了。他嘱咐小武做早饭，再没说什么。”无忌“哦”了一声，大概猜到衡翌为什么出去了。“公子，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恳请公子答应。”
老人谦逊的语气令无忌极为不自在，身为魏王的儿子，他对老人抱有深深的负疚感。“老人家，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老人笑了，他很喜欢身前这个平易近人的贵族子弟。“公子，以后不要叫我老人家，叫我老武。你一口一个老人家，我承受不起呐。”
无忌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戳了一下，却不疼，只是有点喘不上气来。如此质朴的老人是多么可爱。他深吸一口气，掩饰内心的波动，几乎以喊的方式说道：“好，老武！”
“公子是个豪爽之人，可惜我的眼睛瞎了。”老武的语气中裹挟着一丝伤感，转瞬即逝。“敢问公子要带我和小武前往何处？”
“大梁。”
“大梁？”老人稀稀落落的眉毛跳了一下，微微抬起下巴，缓缓转动脖子，朝向某个方向。“小时候，我听人说大梁的城墙高千仞，方圆百里，有八十一处城门，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应用尽有。我渴望去大梁看看，逛一逛闻名天下的大魏国都。这也是我成为武卒的一个动力。后来我经过层层筛选和考验，成为一名令人羡慕的武卒，却忙于征战，没有时间前往大梁。再后来，我受伤了，回家了，以为再也不可能去往大梁了。没想到，在我老武有生之年，得遇公子，我的心愿竟成真了。苍天呐，”他抬头仰望黑黝黝的房顶，好像那里隐藏着看不见的神明。“你可真会作弄人！”
土房中沉寂下来，仿佛这里已久无人住。一个晚上的时间，无忌从老武身上发觉数不清的坎坷和不幸，他都有点麻木了。如果大魏的子民全似老武经受苍天的作弄，大魏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注定了？他有些沮丧。
“公子，请受老武一拜。”不待无忌反应过来，老人已额头抵在坚硬的土炕上，对无忌行了一个大礼。
“老武，使不得！”无忌慌忙握住老武的双臂——入手是一双皮包骨头的胳膊，将老武搀扶起来。
“老武不单单感激公子带我们爷孙二人脱离苦难的生活，更是从公子身上看到了大魏的希望。”老武的脸庞因激动泛起潮红色，给人精神矍铄的错觉。“我不知道公子的确切身份，却猜到公子出身高贵，祖上或许是大魏的相国，不然衡将军这样的人物怎会跟随在公子身边？公子，您可以向魏王进言，变法图强。以您的出身和地位，魏王一定会听取您的建议。大魏曾因李悝大人变法而称霸诸侯，也一定会因您再次崛起！”
“老武，我记下了。”无忌忽然觉得他的肩头沉甸甸的，他决定回到大梁后便请求父王改革图变。
衡翌和小武一同走进来，后者双手捧着面饼和熟肉。“公子，我出去找了一辆牛车，给了那户人家双倍的价钱。”他用仅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告诉无忌。
“很好。”无忌点点头，从土炕上下来，穿上鞋子。“老武，小武，我们先吃饭，再收拾收拾，前往大梁。”他示意衡翌老武已知道他们将前往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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