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勇略一思索，重重地拍了拍胸口。“没问题，包在末将身上。”他的眼珠转了转，不无担忧地问肆申：“秦军攻势猛烈，箭矢无眼，剑戟无情，末将想派几个人保护无忌公子，以免……”
“以免什么？”魏无忌心中感激魏勇的善意，但表情严肃，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怒气。“无忌与大魏将士，林城百姓皆是父母生，父母养，皆是血肉之躯，他们可曾有专人保护？身为父王的儿子，无忌更应该冲在最前列。即便死在秦人手中，无忌也算对得起脚下的大魏土地！”
魏勇听得出这不是做作虚伪之言，而是发自肺腑、源自血液的怒吼。他被这短短几句话所震撼，感到忠诚、荣耀的血液流得越来越快，他迫切地渴望冲上城墙，将保家卫国的激情肆意地宣泄在来犯的秦人的身上。
“无忌公子，末将谨遵您的吩咐！”魏勇拜伏在地，向比他年轻十几岁的魏无忌表达由衷地敬意。
“魏将军，快快请起。”魏无忌探身扶起魏勇，怒气被和善代替。“将军忠心为国，忠心为民，无忌敬仰不已。不过，无忌还有一件事拜托将军。”
“公子，请将，末将定竭尽所能完成公子的命令。”激情澎湃的魏勇没有注意到魏无忌与肆申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魏将军，”肆申接过话茬，“不出意外，晋鄙上将军将很快知道无忌公子登城御敌的事情。按照你的说法，他将‘请’公子不要插手林城之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彼时，需要将军站出来帮公子说话。将军带头，肆申猜测还会有忠于大魏的将军支持公子。如此，公子与上将军对峙时便有了话语权。”他眨了眨眼睛，盯着蹙起眉头的魏勇。“事关魏将军的安危与前途，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公子不会怪罪将军的。”
“公子，肆申先生，魏勇虽是一介武夫，却明白‘忠义’二字。魏勇已答应公子，无论公子有任何差遣，魏勇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如果守住林城，无忌能活下来，无忌的府院随时欢迎将军光临。”对于魏勇这个耿直的汉子，魏无忌心生拉拢之情。
“若到大梁，魏勇必拜访公子。”魏勇被魏无忌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所折服，心底隐隐有某种期待。
尽管林城面临秦军随时都可能发动的进攻，魏无忌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出乎意料的，他得到魏勇的许诺和协助，这令肆申制定的计划执行起来又简单了几分，成功的可能性也大了几分。他命杨燊出去找些食物——这处大门洞开的院子找不到任何能吃的东西，然后与肆申推测燕赵联军何时出现在秦军的背后。
讨论来，讨论去，他们意识到这个时间不会太短，至少二十天。愁云在魏无忌的额头上聚拢，他凝视着身前的案几，陷入厚重的忧虑中。奇怪的是，肆申静静地坐着，既没有出谋划策，也没有说几句宽慰的话。
杨燊和两个少年带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到的食物回来了。魏无忌从沉沉的思绪中回过神，脸上绽放出轻松喜悦的笑容，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忧伤的梦。
贵为王族，魏无忌对吃的一点都不挑剔。他抓起一块即便经过加热仍然有些热的面饼，撕咬下一块，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他作表率，肆申、杨燊和那两个少年也跟着吃起来。那两个少年吃饱之后，出去替换留在外面担任警戒的少年。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突然，陶盏中的清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接着，他们感到身下的大地好像活了过来，微微地颤抖起来。
“来了。”肆申眯起眼睛，又骤然睁开，嘴中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魏无忌蹭的一下跳起来，透过低矮的屋门望向外面灰色的天空。他出神地望了好一会儿，喝道：“走！”
一股难以描述的情绪环绕着他们几个，尤其是以魏无忌为首的六个年轻人。走出小巷，踏上主路，他们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面无表情、双唇紧闭、双眼放光、双手紧握、身子挺得直直的，夕阳的光辉让他们的脸呈现出暗红色，将他们迎向生的边缘，死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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