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肆申抬手给了魏无忌一记耳光，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疼痛让魏无忌恢复感知，却好像不记得肆申打过他。
“公子，肆申已派人去林城令家中搬运瓦石，但箭矢的数量恐怕犹有不足。肆申请公子给林城令下道命令，命其召集贵族商贾的仆从护院，速来增援。如此，守住林城，尚有一线希望。”
魏无忌深吸一口气。“依先生所言！杨燊，你速去见予衮大人，将先生的话转告他，等人齐后，把他们带过来。”
“是，公子！”
杨燊应道。魏无忌看见他开口的时候，脸上闪过痛苦之色。等杨燊转身的刹那，魏无忌发现他的右边耳朵少了半截。没有时间心痛惋惜，就像没有时间懊悔自责，魏无忌从地上捡起两把还算完好的铁剑，握在双手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城墙外面密密麻麻的秦军。一丝他没有察觉到的绝望在他的心底悄然蔓延。
少了箭矢劲弩的助力，魏军的压力陡增。即便越来越多的百姓们登上城墙，面对络绎不绝的秦军，形势对魏国越来越不利，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在渐渐地倾向秦人。
魏无忌的身边已没有几个魏军将士，差不多全是不着寸甲、手拿木棍农具等简陋武器的平民百姓。他挥砍劈刺，将身前的秦军推下城墙，转身救下一个百姓，顺势将手中的铁剑送进秦人的小肚中。然而，魏人还是越来越少，秦人却越来越多。最后，他已没有多余的精力救助倒下的百姓，只是机械地舞动铁剑。
他感到小腿一凉，然后单膝跪在地上。他扭动上半身，看到一个手持短戟的秦人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他们之间有不可化解的弥天大仇似的。魏无忌觉得可笑，这可是他们第一次遇上呐。他条件反射似的挥出长剑，像泼出去的水似的鲜血自秦人割裂的咽喉处喷出来，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脸上。他转过身，正打算站起来，一道冷风扑面而来。
我要死了吗？心底的绝望钻进魏无忌的脑袋，他的身体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箍住，动弹不得。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引颈受戮。
“公子，快走！啊——”
魏无忌被撕心裂肺的声音惊得睁开眼睛，看见剑尖停在距离他的眉心大概两指的地方。目光沿着剑尖攀爬，他看到白天为他带路的魏大爷歪着头冲自己笑。鲜血从魏大爷的嘴角流下来，仿佛一颗颗红色的宝石似的滴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不！”魏无忌目眦尽裂，忘记了疲倦，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绝望，仿佛一头红了眼睛的野兽，抓起地上的铁剑，一跃而起。
鲜血从秦军的脖子喷涌而出，溅到魏无忌的脸上，溅到他的头发上。他不管不顾，继续对着秦人的猛砍，仿佛那人的脖子是一棵拦住去路的树木。秦人倒下了，凸起的眼球里满是恐惧，好像临死前见到了天地间最恐怖的生物。魏无忌仍然没有收手。他双手握着剑柄，对着秦人了无生机的尸体乱砍乱剁，直到钝了的铁剑卡在骨头缝里。
他直起腰，抬起头，双目赤红，浑身滴血。不仅登上城墙的秦军畏惧地望着他，胆怯地退到一边，离他远远的，连魏国士卒和林城的百姓也不敢靠过来。魏无忌缓缓地扫视四周，好像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他的视线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回左边，最后停在离他最近的秦军身上。突然间，他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赤手空拳地冲向被他锁定的秦军。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秦军竟然忘记自己身穿铠甲，手持武器，扭头就跑。他跑出没几步，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是双腿绵软无力，咕咚一声趴在地上。他挣扎着站起来，却没能成功。这个时候，魏无忌赶上来，左手抓住秦军的衣领，右手抓住他的衣襟，骤然发力，将那个秦人举过头顶！
附近城墙陷入令人心悸的沉寂。交战的秦人和魏人甚至忘了他们正处于生死边缘，停下手上的动作，恐慌莫名地看着魏无忌，大气都不敢出。
“呃——”魏无忌大喝一声，双臂微曲，又猛地伸直，将那个秦军丢下城墙！
沉寂，还是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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