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接过清洗剂。
“医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臭味？”她手指摸在喷雾光滑的瓶身上，鼻尖充斥着一股鱼虾腐烂的臭味。
穿着淡红大褂的医生耸动鼻翼，摇头否定道：“没有哦同学，我只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多半又是你的幻觉，快使用清洗剂吧。”
孤独的灯泡寂寞地发着亮光，医生背后的影子扭曲膨大，伸出的触手慢条斯理地在空中挥动着。他合上了打开的抽屉，里面塞满了黑红交织的不明物体。
在这些不明物体的间隙之间，勉强地塞进了几瓶清洗剂。
在抽屉闭合的瞬间，房间中一直隐隐发散的臭味慢慢地消失了。
但沈冬显然还没放下心来，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怀疑：“医生，这瓶子上为什么有红色的颜料啊？”
她转动瓶身，正对着红木桌后的医生。
“让我看看哦同学。”医生一把接过清洗剂，动作飞快地用指腹擦掉那道血迹，然后还给沈冬，笑眯眯道，
“你再看看哦同学，没有血迹哦。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一禾高校是完全正规，制度完全透明的官方办学，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发生的。
这里的怪物都是好怪物呢。”
沈冬翻来覆去地把清洗剂看了一个遍，确实找不到刚刚的红色印记了。她沉默了半晌，还是不死心道：
“清洗剂的说明书呢？使用后有什么副作用吗？”
医生脸色变幻莫测，艰难地维持着表面的热情，他挥舞的触角告诉他，这栋大楼里正发生着难得一见的大屠杀。
他再不摆脱这个难缠的学生出去，食物就被抢光了！
可恶啊，为什么今天轮到它在校医室值班。那些家伙，那些大脑连着肠子的家伙从来不懂得谦让！
“同学啊，清洗剂是校医室免费提供给学生的，在商店里面要卖0.1个学分呢。如果你不想使用的话，我是不会强制要求的呢。”
医生想要拿回清洗剂，然后直截了当地把人给轰出去。
“既然是免费的。”沈冬飞快地把清洗剂揣回兜里，站起身来，“那就谢谢你了医生。”
话音未落，她就拿出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从校医室冲了出去。
这...
医生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所以这个学生说得什么头疼，瞎眼蜘蛛杀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医生原以为自己看穿了所有假象，分辨出了真实与虚假的区别，但经过沈冬这一手谜之操作，它不得不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它看到的，真就是全部的真实吗？
这所学校，除了羔羊，堕落和祭品之外，难道还有第四类怪物？
沈冬在跑出校医室后，站在了连通两侧大楼的走廊中央。一禾高校的教学楼呈“曰”字形，她现在就处在4楼的中央走廊上。
她探出头去看了看教学楼上下，发现了无数层一模一样，亮着并排方形亮框的楼层向天上地下延伸而去。
看不见底部的终止线，也看不见上部的尽头。无穷无尽的楼层像是游乐园中的镜子迷宫，以真实为镜面映照出噩梦的虚影。
“咕咕-”
只有沉闷的，仿佛是食物滑落胃部还未消化之时，将耳朵贴近肚腹才能听见的声响在楼内回荡。
沈冬身处噩梦的最深处，只感觉头昏目眩，胃里一阵翻涌。她双手搭在走廊冰冷的石头上，吐了个昏天黑地。
良久，她擦了擦嘴角，发现耳边一直嗡嗡作响的怪声停顿了片刻，才再次响起。
两侧灯火通明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在她看向教室内部的瞬间，灯光闪烁了四下。在黑暗吞没教室的间隙，隐隐有人声传来。
但灯光闪烁的太快，沈冬根本来不及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翻出学生手册，想要查阅一下之前的规则。但不停新增的规则已经密密麻麻地占据了五页纸，她只好以最快的速度一扫而过。
新增的规则中大多数是关于校医室的看病规则，其余都是在警告学生无故不得在楼层之间乱窜，否则后果自负。
沈冬站在一间灯火通明，空无一人的教室外面，发现自己的头疼症状得到了一点缓解。她之前过度消耗的精神也恢复了大半。
“砰-砰-”
她一下一下向上抛着清洗剂，一边顺着楼梯下去。
免费的清洗剂、学习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沈冬走到了原本的教室门前，发现她印象中血肉横飞，血腥味浓烈的教室已经消失不见了。化影者好好地坐在它的座位上，时不时翻动着手中的书籍。
其他的座位上，也坐着几个零星的类人怪物学生。
它们的外貌和之前一模一样。
对于门口突然出现的来客，它们也给出了极为正常的反应。那个化影者甚至还畏惧地看了沈冬一眼。
她一只手按在门框上，慢慢压下了内心的疑虑。
她来一禾高校的初衷，只是想成为一个顺利毕业的学生，找到实现自己美满人生的办法罢了，她不想惹事。
“滋--”
沈冬摸出兜里的清洗剂，罩脸喷了一泵。
再睁开眼，那道萦绕在耳边的咕咕声消失了。她坐到了化影者的旁边，语气里满含歉意道：“对不起，之前在楼道中我错把你当做邪恶的怪物了。”
极近的距离下，她嗅到了一股腐败的气息。
压力太大了。
她露出一抹微笑看着化影者，期待着回应。
但一脸畏惧的化影者却像是卡掉帧的视频一般，脸上的表情在畏惧和死灰之间不停切换。它张着嘴想要回答沈冬的问题，却让“掉帧”更加明显起来。
突然，一股股黑色丝线纠缠成手指粗细，刺破化影者的表皮探了出来。
伸出的丝线就像是从螳螂身体中破出的铁线虫，将宿主的尸体架了起来，表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木偶戏。
从化影者身体内部传来了失序礼貌的问候声：
“你好小丑，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间教室已经变成了我的巢穴，是我用来猎杀其他怪物的陷阱。
如果你想找我，请到第六层来。”
沈冬一手捏爆了清洗剂，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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