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远远被外围警戒的士卒拦下。
刘希尧取出代表掌盘身份的牌子，带队的甲长年龄不大，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接过令牌瞅了几眼，道：
“争世王是哪家的掌盘？我家将军有令，冶炼场军管重地，非有特别指派，闲杂人等不得妄入。”
张雄飞大怒：“闲杂人等？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一位乃是总盟主麾下左营的刘掌盘。”
“刘掌盘？听说过，没见过。”
甲长商南参的军，跟杨开出生入死出来的，没把什么总盟主、左营的官儿当回事儿。
“俺只知道将军令，不知道什么刘掌盘。天王老子来，也得有将军的令牌。有么？没有请回罢，否则今晚阎王殿上多一人喝茶。”
张雄飞气得额头青筋迸起老高，扬起马鞭就要抽下。
那甲长后退一步，抽出半截腰刀，道：“呵，想动手？”一挥手，身后士卒举起枪戈拥了过来，有一个拿起火铳，就要点火。
刘希尧忙拦下张雄飞，跳下马，笑道：“小哥儿莫恼。这一位张管队，沙场鏖战熬出来的，脾气暴躁了点，无甚坏心眼。”
甲长没理他，警惕地盯着张雄飞，直等他忿忿地收下马鞭，才腰刀回鞘。
杨开军中早已没了管队这种职位，那甲长猜到张雄飞是谁，朝地上呸了口，道：“沙场鏖战熬出来的？问问老子这些弟兄们，哪一个没有割过官军头颅的！牛什么牛。”
“小哥儿说的是。”
刘希尧哈哈一笑，道，“他就这狗脾气，小哥儿别生气。是本家来的冒昧了，烦请小哥儿进去通报声，就说刘希尧求见将军。有要事，要事求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态度好，道了歉，再则怎么说也有官身，甲长哼了声，道：“将军没在冶炼场，上山去看矿了，你们站在这等着，下来自然能见到。”
说罢，留了两个士卒看守，叫那人火铳对准他们，丢下刘希尧两人，自去了。
张雄飞是贺锦嫡系，在军中只有人让他，还从未有过他让人的，平白无故受到个小小甲长的轻视，怒火冲天，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胆大包天！”
说着转了头，对刘希尧道，“掌盘，我忍不住了。”
刘希尧笑容不变，道：“军管重地，就该守卫森严，是本家考虑不周。”
说罢，拉着张雄飞走开几步，离得留下士卒远了，脸色陡然一沉。
他不为受轻视生气，却从甲长身上看出杨开在军中的威望，甚至，看出了杨开对老回回的态度。
他来之前与贺锦对杨开有过研究。
杨太岁当初在义军中尤其擅长马战，所以名声不小，知道他们底细的人甚多。昔年响当当的矿盗，纵横陕、豫，杀人放火自在惯了的，为了保命才无奈投军。
贺锦没有小看杨开，所以专门调张雄飞带洪飞随行，以图其中有情感可以周旋，奈何杨开到现在还未找洪飞说过一句话。
更没料到杨开麾下文谋武勇，发展迅速，旬日间掩有数城，拥众数万。带来的一千骑兵，竟如鸡肋，毫无作用。
他转了两圈，喃喃道：“不出奇招，恐怕难以制胜。奇招又该如何出呢？索性跟他挑明，让他无法逃避？”
张雄飞恶狠狠地瞪了眼远处监视他们的士卒，焦躁不已，道：“杨小儿根本没把咱放在眼里。
掌盘，武昌势危，汉阳是最好的后路，一日推过一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你说呢？”
“杀他娘的！”
“糊涂！”刘希尧站的累了，不管地上冰冷，一屁股坐下，摇头道，“就你几百人，不够人家填牙缝！下策。”
“掌盘之意？”
刘希尧实话实说：“尚未想的稳妥。”他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不似张雄飞那般急躁。
地上寒冰刺骨，冰雪融化成水，渗入他的衣袍，他却不管不避，索性翻身躺下。手撑了头，闭目深思。
张雄飞不敢打扰，闭了嘴，守在边儿上。
阴霾的天空下午出了太阳，不多时，地上冰水浸湿了他半身衣裳。张雄飞蹲下来，又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日头渐渐西落。
一个亲兵突然轻喊了声，他抬眼去看，一行人沿着山道迤逦下来。
刘希尧睁开了眼：“杨将军下来了么？”
“是。”张雄飞瞧了他几眼，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忍不住问道，“掌盘，有主意了？”
“哼哼，对付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打他个措手不及，足够了。”
刘希尧一跃而起，转眼间胸有成竹，斗志昂扬，翻身上马去：“走，再去斗斗他！看他这次再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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