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包袱被送进了洪承畴的书房。
当那沾满汗水,又臭又腥的包袱被打开时,里面装着两颗关防,还有一个信封。
信封口是开的,但也不像是被拆开的。
洪承畴看了看关防,竟然是两颗总兵大印。
细细一看铭文,他便被惊得两手一颤,关防跌落在案。
未及多想,他火速拿起了那封信拆开来看。
这一看,洪承畴差点没背过气去。
原来,这封信是祖大寿那里发来的。
这两个总兵关防大印,也是祖大寿的。
几日前,武昌清军出兵五万,向长沙府进军。
都统准塔留下了参领瓦尔喀率军三万留守武昌城,自己与祖大寿督军五万南下。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是要与洪承畴派来西进的左梦庚部合力进攻长沙。
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南下的武昌清军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清军水陆并进,过赤壁山,沿江南下。
祖大寿率兵两万走水路,准备直入洞庭湖中,都统准塔率军三万走陆路,在嘉鱼县补给之后,向石头口镇进发。
可就在这石头口镇,都统准塔与三万清军惨遭埋伏。
石头口镇所在位置的长江对岸,有一黄蓬山,走水路的祖大寿部自山下江上驶过时,也中了埋伏。
山上矢石如雨,金鼓大噪,清军猝不及防,死伤无算。
谁也没想到在这里会有敌人,巴陵尚未失守,长沙的明军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
祖大寿虽满心惊疑,但只能被迫率军先行突围。
最终,他麾下两万兵马,只有一万余活了下来。
陆上行军的都统准塔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石头口镇在陆水汇入长江的口子上,在此中伏,两面背水,乃困兽之地。
准塔看清伏兵的衣甲之时,又惊又怒。
对方披的竟然都是镶蓝旗的盔甲,一瞬间,他便猜出了对方兵马的身份。
正是叛将王辅臣部!
果不其然,正在准塔督军力战之时,王辅臣单枪匹马,于万军丛中,直直取了他的脑袋。
准塔到死,也没有回过神来。
所部清军闻王辅臣名号,士气崩殂,皆降。
侥幸走脱的祖大寿率军抵达了巴陵,与儿子祖可法部汇合。
准塔的死讯传至巴陵,祖大寿几乎面无人色。
他本就不被朝廷信任,这回中伏大败,准塔战死,而他侥幸活了下来,他没法向朝廷解释了。
一旦消息传回去,可以预见,他必然是性命难保。
通敌的帽子,他是戴定了!
最让他难受的是,这支伏兵又正好是叛军王辅臣部。
这让他是百口难辩,留守在武昌的参领瓦尔喀一定会火速将情况上报京师。
相信不久之后,逮拿他回京治罪的大内侍卫就会赶来。
祖大寿万万没想到王辅臣的兵马竟然会出现在武昌府。
这一下,整个湖北要被王辅臣搅得鸡犬不宁了。
也不知道固山额真金砺,又该向朝廷如何解释。
心力交瘁的祖大寿茶饭不思,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向洪承畴求救。
毕竟洪承畴在朝中的分量,远超于他。
他交出了自己的关防大印,请洪承畴代呈京师,自请去职。
就在他派往江西的快马出城后的那一日,王辅臣部五万大军,兵围巴陵城。
与此同时,驻扎在鹿角的明军水师王允成、马进忠部一万兵马也闻风而动,开赴巴陵城下助战。
一时间,巴陵成了孤城。
祖大寿望巴陵四面水陆皆敌,如坐针毡,心中绝望不已。
驻守在通城的祖可法部偏师一万,见巴陵被围,欲前来救援,却半路被王辅臣前军副将孙白鹤率领的铁骑杀了个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祖可法部的兵马,都是原来汉军旗兵马,是原来的明军旧部,远不比八旗锐旅能打,孙白鹤只一个来回,便斩杀了对方领军之将。
转眼间,整个湖北局势,翻天覆地!
清军除了实控江陵、武昌、巴陵三处重镇之外,再无机动兵马。
王辅臣部彻底掌握了湖北战事的主动权。
绝望中的祖大寿,只能寄希望于洪承畴。
这次兵败,其实罪不在他。
都统准塔执意率军南下进攻,他一直是反对的。
但现在准塔死了,而这战败的罪责,只会落在他的头上。
朝中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会趁机煽风点火,要了他的性命。
此时此刻,洪承畴看着祖大寿言辞卑微的求救信,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的大败,就算是他,也是保不住祖大寿的。
更何况他现在是自身难保,江西局势日益恶化,朝中早晚再起波澜。
面对小皇帝和皇太后布木布泰的暗示,洪承畴一筹莫展。
坐在案前,洪承畴开始连连叹气,心口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总觉得憋着一口气。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他缓缓拿起祖大寿的信,在烛火上点燃。
又唤来了两名心腹家丁,在书房中密语交待一番。
后半夜,一人一马的尸体,被埋在了九江城外的荒郊野岭之中,无声无息。
洪承畴更是坐在书房中,彻夜难眠。
他救不了祖大寿,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天将明时,从彭泽返回的都统贺信前来求见。
洪承畴就在书房之中,召见了贺信。
贺信,汉军正蓝旗,曾是大明池州府总兵,后降于清军,洪承畴赴江西后,在其麾下听用,成为了洪承畴颇为倚重的大将。
“总督,石门镇失守,九江已陷入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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