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南康、瑞州、临江诸府无兵把守,明军一旦进入,南线危矣。”
一身箭袖袍的贺信生的十分儒雅,倒不像是个武将。
明军若是长驱直入,便会出现在正在猛攻赣南的总兵柯永盛部背后。
稍有不慎,南线大军便可能濒临崩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可不防。
“眼下我军无力出击,只能看伊尔都齐能否有所进展。”
“鄱阳湖广袤,明军若是进入,便如大海捞针,无处可寻。”
洪承畴自然知道现在的局面十分被动,但是他手中算上贺信的兵马,也只有三万。
他断然不敢分兵,九江可是江西重镇,坚决不容有失。
“不如末将率军赶赴南昌府布防?”
“为时晚矣,让我再想想。”
贺信低头沉思起来,暗道明军应当没有那么快的速度,现在向南昌急行军,大约有两百余里,五日可到。
洪承畴沉思片刻,现在武昌友军损失惨重,无力南下,那左梦庚部再围攻浏阳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浏阳督战的可是堵胤锡,崇祯朝时,洪承畴便对堵胤锡有所了解。
在他看来,堵胤锡比何腾蛟更具总督之才。
如果当初是堵胤锡来总督湖广,或许清军都难以打下湖北。
想让左梦庚在堵胤锡那里打下城池,无异于是白日做梦。
“还是调左梦庚部撤军回师,驻防临江吧。”
“如此,也能看顾柯永盛的后背,防止明军偷袭。”
洪承畴权衡再三,决定放弃进攻长沙府,将左梦庚的兵马调回来加强腹地的防御。
贺信重重点头,认为此乃上策。
两人闲话一阵,贺信便向洪承畴告退,准备回军营歇息。
洪承畴也是身心俱疲,此时已是卯时末,他感到了一阵困倦,眼皮开始打架。
正准备小憩一阵,养养精神,却不想又被搅扰。
有信使自闽地而来,自称是大明南安伯特使,前来求见洪承畴。
洪承畴一听,顿时强打起精神来,是郑芝龙的人,他必须得见。
在总督府的正堂之中,使节已经在此等候。
不一会儿,洪承畴便从后厅走入了堂中。
闽使打量一番后,以汉仪行礼。
洪承畴略感讶异,面前这使节,竟如此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身穿银丝圆领袍,腰悬秋水雁翎刀。
瞳深似海波澜定,眉如出水一双蛟。
足履绣金象牙带,环佩冰清白玉绦。
四方步下英雄气,两眼抬时风雨飘。
少年沉如江海,静若晴空,站在堂中,貌比潘安。
观之身背,虽有书生之气,却无文弱之姿。
洪承畴为其气质所诧异,打量了许久。
少年不卑不亢,上前两步,朗朗开口。
“大明南安伯特使,郑翼,拜见总督大人。”
“请起。”
“谢总督大人。”
“你是南安伯的什么人?”
“小子是南安伯的侄儿。”
“原来如此,南安伯好福气,竟有你这般子侄。”
“总督谬赞,小子不过是众兄弟中一萤火,不足与兄长们争辉。”
“谦逊有礼,文质彬彬,日后必成大器。”
洪承畴有些羡慕郑芝龙,这家伙虽然自己是个海寇出身,可是他的子侄们却一个比一个优秀。
长子郑森,自然不必多说,这侄儿郑翼,竟也有奇伟之象。
郑翼面对洪承畴的称赞,只是浅浅一笑,未做回应。
“不知南安伯遣你来,是已经有了决断了吗?”
洪承畴转入正题,他与郑芝龙书信联络已久,为了招降郑芝龙,他可谓是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郑芝龙也是颇为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逼的他不得不上奏朝廷,向其许下了三省王侯的归降条件。
但是郑芝龙一直迟迟没有对此做出回应,洪承畴也并没有着急,毕竟像郑芝龙这样狡诈之徒,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洪承畴招降郑芝龙,不过也是缓兵之计,防止郑芝龙挥兵北上援赣,按照他原先的设想,只要平定了江西,福建又有何惧?
“回总督,叔父已有决断,特遣小子来转告。”
“哦?快说来听听。”
郑芝龙若降,那就是意外之喜。
看他派了自己的侄儿为使,足见重视。
“叔父有言,同乡之谊,自此尽矣。”
洪承畴脸色微变,郑芝龙竟然拒绝了他!
之前在自己三番五次的糖衣炮弹之下,郑芝龙明明已经动心。
况且以他对郑芝龙的了解,此人出身草莽,乃一江湖匹夫,怎么会拒绝王爵之位?
莫不是这闽地郑家,出了什么变故。
洪承畴眼珠游动,沉吟之际,时不时的看郑翼两眼。
郑翼笼手在前,静立而待,此番奉命为使,前来拜谒洪承畴,也是他头一次远离闽地。
初出茅庐的忐忑之情,在这一路的颠簸与见闻之中,化为了波澜不惊。
他自泉州北上,走延平,从汀州入赣。
赣南的景象,令他触目惊心。
城池人丁稀薄,村镇几无炊烟。
路有饿殍,山藏白骨,一路行来,尽是些老弱妇孺。
与闽地,简直不似同一人间。
触目惊心的景象背后,郑翼渐渐想明白,清军压境,连年恶战,本就人口不多的赣南山区,能跑的人都跑了。
堂中的气氛有些微妙,洪承畴并没有生气,只是郑芝龙的选择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这不像是郑芝龙这样的人能做出的选择。
“郑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洪承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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