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万元吉和严起恒等人赶到之时,镇中的惨剧已经发生。
王宅的大火引燃了周围的屋舍,火势开始迅速向四面蔓延。
半个高桥镇,沦陷在了火海之中,街市之上,处处火团烟灰。
人声渐已息,没逃出去的被大火吞没,无声无息的死去。
逃出去的都站在了镇南之外,运河之北,看着家园化为焚栋,欲哭无泪。
万元吉等人被火势所迫,也向着镇子南边退去,在路过内河桥之时,顺手救下了坐在桥边的刘姓耆老。
镇东外,无锡知县王朝生驻马挺立,眼眸中,映射着熊熊火焰。
高桥镇,毁了!
这么大的火光,一定会惊动运河巡守,说不定大将军府已经得知了消息。
方才揪住了几个逃跑的镇民,王朝生已经弄清楚了民乱的前因后果。
火势已无法挽救,于是王朝生下令,将所有幸存的高桥镇镇民尽数锁拿,押回县衙大牢候审。
放火烧镇之人一定是都在其中,必须将其首恶拿下,给上面一个交待。
县兵直奔镇南,迅速将暂避在那里的高桥镇镇民全部拿下,押往县城。
被围之前,万元吉见情况不对,于是急忙将潞王授予他的令牌交给严起恒,并让郑遵谦带着严起恒跃入了运河水中,以躲避围捕。
万元吉自己则与这些镇民一起,被县兵围住。
他要亲自看看,这无锡知县怎么裁断此案。
严起恒虽然反对万元吉以身犯险,但因事急,不得不从。
郑遵谦背着不会水的严起恒跃入了运河之中,直到县兵押送百姓走远,他才将与部下一起,将严起恒弄到了岸上。
严起恒大吐河水,浑身湿透,好在因为大火,吹来的都是热浪,所以倒也不冷。
缓了许久,严起恒决定先返回镇子北面的野村,在陈贞慧家中休整一下,再做打算。
今夜高桥镇大乱的原因,他们已经知晓。
几十高桥镇士子在镇中豪商王水云的草堂之中离奇失踪,家属联手讨人,结果行事过激,一把火点了王宅。
严起恒听到又失踪了一批士子,心中咯噔一下,他与万元吉前来正是为了彻查士子失踪之事。
高桥镇的士子此前集会称要渡江北上,现在又集体失踪,看来应当是鞑子在背后使了手段。
带来的后果,已经不用再说,这场大火,只是最直接的一个表现罢了。
若不能及时破案,摧毁鞑子的计划,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回到了竹苑之中,众人生起了火堆,烘烤鞋帽衣物。
严起恒只觉得现在有些无从下手,关键人物王水云在大火之中,生死不明。
整件事情,千丝万缕,颇为杂乱。
想来想去,只能等天明,前往无锡县城看看情况。
就在严起恒准备小憩片刻之时,陈贞慧又醒了过来。
于是严起恒匆匆来到榻前,想从陈贞慧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陈定生,你的《过江七事》写的不错。”
“大人谬赞了。”
“假寐许久,你想清楚了吗?”
“大人此言何意?”
“没什么,你为何要杀那个书生?”
“大人的话,在下怎么听不明白。”
陈贞慧躺在榻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屋顶。
严起恒一脸平淡,倒也没有因此而愤怒。
“正月十二日你在哪?”
“无锡。”
“做什么?”
“卖木簪团扇,挣点银钱。”
“入夜后呢?”
“喝酒。”
“和谁喝酒?在什么地方?喝到什么时候?”
“偶遇故知,应邀喝酒,就在城西客栈,喝到了子时。”
“十三日子时到辰时,你在什么地方?”
“自然是在客栈下榻歇息,喝了那么多酒,难以归家。”
陈贞慧回答的十分清晰顺畅,严起恒看着陈贞慧平静的表情,心中对自己之前的推断产生了一丝动摇。
莫非,自己推断错了?
“你那故知何方人士?可否为你佐证?”
“哦,大人这么一问,那倒是简单了,他也是朝廷命官,说不定你们认识呢!”
“谁?”
“吴伟业,礼部主事。”
严起恒一愣,吴伟业也在无锡?
吴伟业是朝廷命官,又是江南才子,与陈贞慧有往来是情理之中。
说到此处,严起恒已经相信了陈贞慧的话。
因为是真是假,除了找吴伟业作证之外,只需往那城西客栈调查一番便可知道。
“你是何时借的牛?”
“十二日辰时。”
“不是十三日辰时?”
“十二日。”
严起恒目光一闪,借牛的时间,还需要向王府的人印证才行。
陈贞慧十三日子时至未时,都在无锡城中,按他所说,当日醉酒,睡到午时才醒,然后在未时末,与吴伟业于客栈分别。
“你与邻里身亡的三人,平素可有往来?”
“有。”
“这三人如何?”
“游手好闲。”
“可有纠纷?”
“并无。”
“杀你的人,你可有怀疑对象?”
“在下的确不知。”
“哦?你怕是早有预料吧。”
陈贞慧忽然沉默,扭头看向了严起恒。
两人目光相碰,都在探寻着对方的心思。
在陈贞慧的目光之中,严起恒看出了极度的不信任。
这让他心中略感惊讶,陈贞慧对自己如此戒备,难不成要杀他的人,是个官员?
心思敏捷的严起恒迅速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于是,他再三权衡之后,从怀中掏出了潞王令牌,对着陈贞慧说道:“本官乃是刑部主事严起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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