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老者竟不争不辩,甘心认罪,严起恒默默一叹,也能明白其心思。
老者这是想一人承担此案罪责,保下那晚纵火乡邻。
想到这里,严起恒暗暗攥起了拳头,心中纠结不已。
若是细查详断,则那夜纵火的数家之人皆会判罚,原本就家中丢了人,再将纵火的下狱,转眼之间,数家便会分崩离析,令人扼腕叹息。
可天日昭昭,法纪公平,又岂能违背法理初心,纵容罪犯?
情理与法纪之间的抉择,有时候就是如此冷酷。
衙役将那刘姓老者押了下去,惊堂木一响,那知县宣布退堂。
围观的百姓乱哄哄散去,只有严起恒与郑遵谦伫立未走。
不久,余者被关押的高桥百姓被无锡县衙尽数释放。
只见被释放的百姓如释重负的跑出了县衙,消散在了大街之上。
一直等到最后,严起恒才见万元吉从县衙大门走了出来。
“部堂,可还好?”
“都好,那陈定生如何了?”
严起恒一叹,将前后遇袭之事告诉了万元吉,令万元吉面色沉郁。
没想到自己顺势进了这县衙大狱,反倒是躲过了两次袭杀。
两人一边沿街漫步,一边互通有无。
万元吉在牢中大概摸清楚了那晚的实际情况,当晚前往王水云府邸讨人的各家亲属,多少都向王府投掷了火把以此泄愤。
严起恒将那知县的判决告知了万元吉,两人对视一眼,先后叹息。
并行许久,万元吉忽然问严起恒道:“震生,潞王贤否?”
严起恒一愣,没明白万元吉什么意思,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此案若是潞王亲自裁定,你以为潞王当如何处置?”
“那自然是国法无情,一干人等皆按律处置。”
“然也,百姓也会如此认为。”
严起恒心中一震,旋即听懂了万元吉的意思。
无锡知县判了凶犯斩立决,但他并没有直接处死犯人的权力。
还需要上报刑部再审,大理寺复核无误之后,才能具刑处置。
一来二去,尚需时间,即便是判了斩立决,一般也会等到刑部核实,验明正身之后才会下令执行。
刑部谁来核实批复?可不就是刑部尚书吗?
只要现在万元吉直入无锡县衙,亮明身份,当场就可以重审,然后发都察院参议,转大理寺核定。
可是这个纵火案,已经引起了百姓热议,若是就这样糊弄过去,潞王若是知晓了,又该作何感想?
万元吉的意思是刑部必须坚持国法无情,而法外开恩的事情,只能由潞王来做!
“斩立决,是不是判重了?”
“自然是重了,此案案情虽有人证指认,案犯又当庭认罪,但尚缺一环。”
“是王府的人!”
“没错,被烧的王府是否有人存活,若是有,还需讯问一番。”
严起恒深以为然,引起这场大火的说到底还是士子失踪案,而现在失踪案的直接头绪就是水云草堂的主人。
只是,这王府的人是否存活,还需等到高桥镇的大火彻底熄灭之后,前往现场勘查一番。
“那这复核之事......”
“腹中饥饿,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直往无锡县衙,就地重审!”
“谨遵部堂之命!”
“我自己去便可,震生还是暂时不要露面,无锡知县换任一事,其中恐也有猫腻。”
现在诸多事件杂糅在了一起,扑朔迷离,令人目眩。
纵火、失踪、任免,三件事皆不寻常。
严起恒知道万元吉是担心无锡县衙有鬼,所以不让他露面,还是一明一暗,比较保险。
两人寻了一处酒楼,带着郑遵谦等人就食果腹。
......
无锡县衙,王朝生站在后院的拱门前,负手沉思。
方才他判了斩立决,但是按照律法,斩立决是用来处置谋逆犯上这等十恶不赦的大罪的。
他将高桥大火认定为私怨纵火,且案情尚有斟酌之处,应当判斩监候才对。
可是斩监候的流程太慢了,即便是认定无误之后,也需要秋后问斩。
他想让那个耆老从速赴死,以成定局,让此案尽快了结。
案卷公文已经派快船送往了杭州刑部,一来一去,半月有余。
还是太慢了,太慢了!
王朝生揉了揉眼角,旋即目光逐渐变得狠辣起来。
正在他心中琢磨之时,王水云在后院之中看到了他。
“鲁岳,你站在门前作甚?”
“哦,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进来说话。”
“不了,还有公事处理,先走了。”
说完,王朝生便迅速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公堂,王朝生在耳房之中换了一身圆领布衣,便独自一人匆匆离开了县衙。
他是新任知县,走在街上,并无人识得他。
王朝生行色匆匆,一路向南来到了城南一处酒楼门前。
他抬首看了一眼招牌:水西酒楼。
旋即便闷头走了进去。
酒楼之中,轻歌曼舞,酒香氤氲。
正堂内,数十张方桌前,坐着形形色色的食客。
王朝生张望了一下,便走到了柜台边,敲了敲桌面。
正在算账的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一边数着铜钱,一边说道:“小二,来客了!”
“来喽!这位客官,您是用饭还是住店?”
“要一碗汤饼,加两片羊肉,不要肥,只要瘦。”
店小二听见王朝生的话一脸懵,羊肉?他家店里可没有羊肉。
正当小二要解释一番时,那掌柜的却是站了起来,对着小二摆了摆手,说道:“带这位客人去楼上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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