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这是羽衣。”
羽衣，传说是大陆分裂之前，神主们的专属物品。现在被供奉在神社之中，作为神主的存在的证明。在东之国的传说中，神主们若是想去景之宫聚会，就会穿上这件羽衣，景之宫的门会随即打开。
不，实际上，这只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媒介吧？老人的手里只有半扇羽衣，另外一半在神主的手中。仅仅只靠着半扇羽衣，是没有办法打开通往“景之宫”的道路的，而这半扇羽衣，也只能帮助自己打开通往拥有该羽衣的神主的栖息之地。
“就这么给我吗？没记错的话，你们是侍奉了神主千年的家族吧？”
“千年未免太久了一些。”
苍老的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仰望着层层的帷幔。
“像是日轮天光或者水户玉姬，是极为强大的神主。如果不是他们自动放弃了神体，历经千万年都不会腐朽，即使无人供奉，也不会就此消散。雷命陆生，五十铃命，这样的神主也十分强大，但必须要依靠人类的供奉获取精神力维持神体的形态……”
老者没有说出的话，少年也明白了。
之前被自己处决的速佐良海尊，正是需要人类供奉才能维持形体的存在。然而海之铁幕的消失，以及自遥远大陆而来的黑色铁甲船，让靠海生存的渔民们不再信仰主管海域，守护出航的速佐良海尊。
那些自巨大触手中掉出来的黑色齿轮，正是现代科技对于速佐良海尊的侵袭。神主化作大妖，形态也随即进化。如果不是因为虚弱，自己也不太可能讨到好处。
“而中主产灵尊，是九神主中最为弱小的一个……没有力量创造属于自己的从属式神，只能靠人类的信仰维持生命，但也不能维持神体。本来那就是遥远神明的碎片——这些神主，不过是神明的末代显现。对神明来说，千年不过是呼吸之间……在人类看来，这应当是相当长久的岁月了吧？两千年？三千年？但正因为是神明的碎片，中主产灵尊的身体早就腐朽了，所以他才会选择附身在年轻女子的身上，直接吸收他们的生命力。我等无法反抗，也只能困守于此。”
“……是这样吗？”
少年低头思索着，再次抬起头时，望着他的目光，老者发出叹息。
“您即是背负宿命之人，所以比起我们，甚至比起神主，您才更接近神。老朽的女儿，还有村人们的女儿……就请让她们安息吧。作为报答，我会为您准备在俗世中使用的身份。”
少年望着老者的背影，然后看着石制的大门缓缓关闭。他披上那件黑色的头纱，踏入岩洞之中。
无光的山洞中，亮起了盈盈的青色火焰，飘散在山洞之中。层层的帷幔一直延续到台阶的最上方。
作为祭品的新娘，会披着这半扇羽衣，踏向成神之路。
但是，自己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委身神主。
少年调试了一下自己修好后再次改进的灵力与蒸汽双驱动的外骨骼。将灵力化为蒸汽驱动的高速装置，从最开始的双侧机箱改为背在身后的灵力动能炉，虽然沉重，但防御能力也有所提升。
而他黑色的外套上紧扣着符合人体设计的黄铜架构，能够让装备者承受大量的伤害。一旦灵力填充装置被破坏将成为使用者的累赘，大幅度减少移动速度，但或许凭借少年的身手，这一切也可避免。
手抚上腰间的两把刀，少年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
“大切无，小切无……要上了。”
还没等少年仔细观察，突然那些青色的萤火蠢蠢欲动起来。无数的萤火飞向层层遮挡的帷幕，那些帷幕立刻焚烧起来。
不用少年上前，他也看到了帷幕后的存在。
那并不是单纯的阶梯。
从第一层帷幕后开始，就是人类扭曲的尸体，以开膛破肚的形式，直挺挺地与另一具同样死状的尸体嵌在一起。萤火焚烧的帷幕掉在尸体上，从那些尸体当中，钻出了无数细小的人类形态的生物，发出细微的，小猫一样的哭声，向着少年爬过来。
“啧。”
少年拔出大切无，面对着无数爬过来的燃烧着的灵，背后的灵力反应炉启动发出白光，金属的骨骼被强化，脚底装着的灵力反应激活，他悬浮在空中，随时准备冲过去。
原本应该是神主的随从式神，如今已化为妖魔的襁褓之灵（おくるみノ霊）。
面对涌向自己的哭声，少年毫不犹豫地拔刀；身后的反应炉开始高速运转，嗡鸣的响声盖过那些细碎的哭声。广阔的封闭空间中，萤火绽放出致命的火花，在他头顶盘旋，聚集，化为一只巨手向他抓来！
“锵——！”
刀刃和萤火相接触，仿佛是被烧灼过的小刀在缓慢而用力地切割着蜡烛。萤火溶解滴落下的泪水腐蚀了地面，发出“滋滋”的响声。少年正在和巨手僵持，那些泪水也滴在了他的肩膀，还有大腿上，瞬间就将他的衣服腐蚀大半，烧灼着他的皮肤。
但是，他没有一步后退；相反，他咬着牙，凭借外骨骼驱动下爆发的巨大力量，向上一抬——
巨大的萤火组成的手被刀光斩断四根手指，纷飞的残片尖啸着化作腐蚀的雨落下。穿梭在雨滴之间，少年眼睛一眯，随即高高跃起，对着残缺不全的巨手再次发出一刀剑压——！
“■、■■、■■■■■■■——！！！！”
尽管少年敏捷地斩杀大多数从台阶中源源不断扑过来的青色婴灵，但是外骨骼和反应炉还是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腐蚀伤害。
“……麻烦。”
但是，事情越困难，表现就越积极，这才是少年的天性。那双眼角犀利上挑的棕色双眸眯起，他弯起唇角，抽出另一把小切无。脚下的装置把灵力转化为蒸汽动力，他向着重重帷幕后迅速飞去。避开迎面扑来的青色萤火，他鬓角边的棕色发丝在不断飘动。
如果说速佐良海尊的妖魔化只是因为无人供奉而升起的怨念，那么面前的神主无疑是从最开始就选择了掠夺人类来充实自己的道路。甚至一丝犹豫也无，直接在神体健全时通过蒙骗人类的方式，获得了无尽的祭品。
果然如收养自己的人所言，神主并不是真正的“神明”，只不过是这些“神明”无尽欲念的化身。神主们的关怀，不过是回应信众的等价交换，神主们的狡猾，也全部用于掠夺这片土地的原住民的生命与精神供自己续命。
“啊啊……啊啊啊——”
“不要……我的孩子……不要——！”
耳边充斥着祭品们的哀嚎声。这无尽的阶梯，正是由千年以来的祭品筑成，通往永生的魔道。
那些剖开的腹部，内部空无一物，也就得到了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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