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知道,这不就是当年劳五千名士兵手提大红灯笼从武定桥开始,沿途两排到内桥朱府,风光大嫁的侠女嘛~”
“知道还敢当街撒泼?不怕惹了众怒?”
“我就惹了,你奈我何?”
文人言语一噎,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嘉善钱家,乃名门清流,眼前这小子,正是钱家仲子,钱默,字不识,年方十七,前年,也就是他十五岁之时,便考中了进士,授嘉定知县。
此子八岁能诗,有神童美誉,在江南士林,无人不闻其大名。
南都沦陷之后,他便弃官归家,闲居故里。
其父钱旃,更是与复社中人过从甚密,特别是与当朝兵部右侍郎陈子龙,情谊深厚。
“钱默,你意如何?”
这文人衣着陈旧发黄,看上去有些穷酸,他咬牙盯着钱默问道。
“看尔等不爽罢了!”
钱默直言嘲笑道,脸上尽是讥讽之情。
这一下,给围绕在马车前后的男子们整沸腾了。
“钱不识,别以为仗着汝父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里是杭州,潞王脚下!”
“钱默,今日我等江南士人在此,你莫非要自绝于士林?”
“钱熙,汝家风如此乎?管教不严,汝何称长兄?”
“寇先生名满江南,度曲善画,相知拈韵,才貌双绝,汝这狂徒,莫要碍了先生之路!”
一时间,群情激奋,高声讨伐起了钱默。
钱默翻了翻白眼,伸出小拇指,在面前对着众人比了比,然后塞进了耳朵,若无其事地掏了起来。
在他身边,长兄钱熙愁眉苦脸无奈道:“我的小祖宗,别闹了,回头让父亲知道了,非得罚跪不可!”
“你不知道这位侠女在江南的名声有多大,若不是官差在场,这些人非吃了你不可。”
钱默闻言,冷笑两声,答道:“身为大明士子,值此国难当头,覆土未收之时,不思为国朝尽绵薄之力,只知纸醉金迷,寻花问柳。”
“真是丢我辈之脸!呸!”
钱熙闻言一叹,默默看向了围在那马车旁的人山人海。
整条街,都被追逐马车的人堵塞了,如此盛况,简直空前。
当初钱氏义军赴杭驰援的时候,也没有见这些人夹道相迎,前呼后拥。
正在这时,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
随即,从人群中窜出一个衣衫脏兮兮的白衣士子,向着钱默的方向夺路而逃。
众人皆是一愣,突然有人喊道:“那人是逃犯,海捕文书上有他,快追,抓住了有赏钱!”
现场的杭州府官差顿时反应过来,分出几人,调头急追。
那白衣士子狼狈不堪,正要从钱默身边跑过,却不想钱默旁若无人地伸出了一条腿,直接将其绊倒在地。
杭州府的官差扑来,将这白衣士子死死压在了身下,当街抓获。
钱默低头一看,嘿,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再仔细一看,顿时愕然。
“于兄,是你吗?”
那白衣文士蓬头垢面,垂头丧气,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惊讶地抬起了头。
钱默大惊,果然是自己的儿时玩伴,于柏谷。
“于兄你这是?”
于柏谷碰见了儿时学堂的玩伴,先是十分惊喜,但随即低下了头,躲避着钱默的目光。
他是平湖县人,钱默是嘉善县人,两县相距不远,两家又都是大户名门,儿时素有来往。
后来钱默随父进京定居备考,直到南都沦陷,他才弃官回到故乡嘉善。
他与于柏谷,已经十多年未见了。
没想到再次重逢,竟然是这般场景,真是造化弄人。
“多大的事?”
钱默眨了眨眼,小声凑到于柏谷耳边问道。
于柏谷苦笑两声,这家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皮。
“天大的事,活不成了。”
“莫慌,待眼前事毕,小弟就去想办法救你!”
钱默拍了拍于柏谷,他久别故乡,根本不知道于家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于柏谷纨绔性情,惹下了祸端。
心中念及旧情,欲救于柏谷一命。
杭州府的官差押着于柏谷,向南而去。
经过站在路边看热闹的朱常淓面前时,于柏谷扭头看了一眼,便被押走。
朱常淓目睹了一切,牛三掌黑冰台事,自然认出了这便是于柏谷,并告知了朱常淓。
“李宝,给张参我传话,单独关押,好生照看。”
“遵命。”
安顿完,朱常淓又看向了街上,这样的好戏,身居王府可是见不着的。
这时,马车开始缓缓向前,准备通过。
但钱默三人已经拦在路中间,不肯相让。
沈羽霄打着酒嗝,醉汹汹的憨笑不停。
车夫见去路仍阻,无奈又停。
这时,人群中有几个大户的纨绔子弟终于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蹦了出来,斜眼吊炮地朝着钱默走去。
“羽霄,护主!”
“汪汪汪!”
沈羽霄酒壶一扔,也撸起了袖子,动作娴熟地准备干架。
钱熙生性沉静,见要动手,急的团团转了起来。
就在双方即将动手之时,马车中传来了一声娇喝。
“都住手!”
那几个想要对钱默动粗的纨绔闻声,惊喜万分,急忙回头看去,眼中满是痴恋之情。
只见马车车厢打开,一女子躬身走出,罗衫慵懒,青丝半挽,一手轻扶门框,一手微提裙摆。
周遭拥簇者皆欢呼雀跃,就像是见了神仙一般。
女子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樱唇杏眼,肤如月华。
黛眉轻皱,眼波流转间,迷得周遭男子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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